和諧 Harmony
形如器官的血紅色建築矗立在城市之中,令人不適;人們以微笑相待,卻因過度的熱情而疏離;病痛與死亡在此絕跡,唯余病態的和諧——在這裏,人們以同情和溫柔殺人。如果了解現代政治哲學理論,自然會聯想到福柯、阿甘本的生命政治,果不其然,原作引用了福柯的論述:「死亡,就是權力的極限;死亡,是逃離權力控制的瞬間」。權力形塑個體生命,並隨死亡消散,反抗無孔不入的微觀權力的方法,唯有死亡。友愛而理智的烏托邦,其權力的運作並非由人執行,而是交給預設的機制——一個外在的利維坦,終極價值的載體。它妄圖抹平人的差異性,以此消除微觀權力的明爭暗鬥,卻造就了內在性與超越性、自由與宿命的巨大落差。人通過生命控制掙脫了死亡的限度,便不再是向死而生的堅定的存在者,他們懦弱、安於現狀、壓抑情感、溫順服從,以自我約束為美德,全景監獄式的管制背後是隱沒的沖突,內在性和身體性的混沌終究要返回,而恐怖主義式的宣揚逼迫這一返歸以爆發的形式聲明它吞噬一切的力量——「自我」之中的「敵人」昭示著生命正義的極限與末路。理性的堤壩徹底崩潰,「歷史的終結」被屠殺的駭浪卷走,留下一片末世論圖景。虛假的烏托邦毀滅之後,是真正的徹底的「和諧」,差異隨意識的消亡而湮滅,權力的無休止運作終歸於寂靜,意識構建的深度結構回歸單一表面,抹消主體,去除思想,剝離意識形態,歸宿是實在界這個大荒漠,結局是死亡狀態。虛假的烏托邦中存在反抗,這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權力機制罷了,真正穩定的和諧不存在反抗——還需要反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