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L'Et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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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 L’Etranger,畫風獨特,音樂動人,共鳴感極強,確實是難得的佳作。本以為是單純批判應試教育的主題遊戲,然而實際比我想象中要真實得多(雖然end還是有些過於理想化),內涵也深刻不少。

我想,局外人在遊戲中指兩個人:追逐理想而不為現實幹擾的「真物」茨維婭和作為旁觀者而無法入局的「偽物」西西弗(借用西尾維新的真物和偽物概念),兩者都是極端,即希圖徹底擺脫應試的理想主義者和靠應試維持生計的現實主義者和失敗者。顯然,兩者都不具有普遍現實性,多數人站在他們中間的灰色地帶上,而應試也正是為這些人設置的歸訓泳道。真穗是這種人的代表,自覺地認同自幼被灌輸的價值觀,並在「局內」常規地生活著,可一旦她所奉為圭臬的觀念遭受挑戰,她便會自我懷疑,乃至走入「信仰崩塌」之境。
而西西弗本來也是這種人,卻因過重的壓力而精神崩潰,成為「社畜」的同時也走到了「局外」。局外人被強制地拉回局內,他就以旁觀者的身份徹底地展現事件全貌,並(多數時候)作出客觀的評價,但他的精神狀況本身也因「局」的變化而發生著轉變,對他影響尤為巨大的是身處局內卻主動的想要破局而出的茨維婭。茨維婭是憑著自我的意誌想要沖出「局」的人,她的身上帶著理想主義者的桀驁、執著與勇敢,並有強大的行動力甚至是犧牲精神,因此她必然地成為了反抗的領導者,西西弗在她的影響下逐漸抓住自我的主體性,開始參與到生活之中。

這場反抗,因為機緣巧合而達到高峰,並取得了短暫的勝利,然而這次「素質教育」戰勝「應試教育」的勝利終究是一個幻影,一個泡沫,很快就消逝在「常規」與「本分」的洪流沖擊中。這樣的結局,與其說是失敗,不如說只是回歸,歸根結底,所謂「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不過是偽命題,看似是二難的選擇,實則是命運的綁架。從Fatalism的角度來看,每個人都受出身和環境的束縛,根本無法作出超出本分的自由選擇,而茨維婭的反抗,建立在她的家世基礎之上,按夏甲所言,她可以,但其他人不可以,她對學生的號召,不過是自私的「遊戲」。
如此說難免就陷入了薩特所說的mauvaise foi之中,人的自由不應受這類東西束縛。可社會就是如此,每個人都適應著規則在爛泥中潛遊,對於那些罕見的非理性個體,或者墜落,或者憑運氣成功卻自以為是憑著一腔熱血。Subaltern沒有話語權,只能接受世界的價值而卑微的活著。

但理想不是錯的,甚至可以說,只有自我的理想才是唯一真實且可貴的,它的價值從來不在於成功或失敗,而在於(自己所堅信的)正確性。所以茨維婭在一切once again時仍會作出同樣選擇,那麽我想她在沒有家世背景的情況下也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只因為這是正確的。這也是反抗的真正意義,不為一勞永逸的最優解,而是不斷打破不合理的現狀,以生之enthusiasm去逼近合理的彼方,就像西西弗斯推動巨石,不會因結果的無意義而沮喪,應當「設想他是幸福的」。
西西弗被茨維婭拉入(參與)局中,又在追逐她的過程中從另一方破局而出,義無反顧地冒險面對將來,重新地把握自由選擇的機會,最終獲得新生活的機會。遊戲的結局固然美好,可現實怎樣?真實世界並不會如願以償,那麽面對雕零的結尾,應當,也只能為他們做過正確的事而愉悅,至少他們彰顯了自己的自由,不甘於被奴役,進行了轟轟烈烈的反抗,反抗即是他們存在的證明和聲張。這正是西西弗的精神轉向:從最初「他們將運氣歸結為深情,卻不向另一個世界投下一絲目光」的怨天尤人,到「一定是愛得不夠深」的自信且真實的決絕。

遊戲不能與現實相比,但本遊戲的背景設定和故事情節卻相當真實(除了結局),或許足以引起當下多數學生的共鳴。一方面我們代入灰色地帶的隨波逐流的學生視角,觀看西西弗和茨維婭作為局外人或想出局之人的反抗之旅,另一方面我們赫然發現自己也是局外人,因為我們缺乏個性,只是跟隨命令,沈浸在封閉的自我消耗之中,根本沒有參與到生活之中,沒有作出自己的選擇——我們都是自我的Etranger。在精神的廢土中,找回那屬於我們的率直和本真,正是我們參與生活、反抗的動機和目的,不去管社會、他人、與我無關的意義,而傾力於自我,去體驗和描述自己眼中的現象,這是填補存在之匱乏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