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則理のBlog

der Ursprung

Nonsense

2025

Jul

29

《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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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時間——物理意義的時間在「時間旅行」成爲可能時已被空間化,而作爲生命歷程或經驗的時間(以傷疤爲標誌)仍然單向流逝,單向累積。因而人物爲維持此刻的存在必須反向影響過去,過去的自己卻絕無可能預知屬己的將來。前者給定命運、必然秩序,失去單向性的時間僅僅是一個標量,一切聯結的事件在其中構成一個預定的裝置;後者提供了自由意志的幻覺。世界之內開端即終結,因爲兩者都被抽去了順序意義,處在循環中的人看似無限(不會迎來真正意義的終結),其實是工具一般自我創造、自我毀滅的自動機。而有意義的創造或終結始終在世界之外。(三一論、對稱、無限——在相同的物理時段內發生「無數次」與僅僅發生一次有何區別?)

27

《鳥類變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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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歷程由靜物來反映。大地-植物-母親,海-父親,鳥-子女,身體/手-一種生活經驗。自然與人的交叉隱喻,景物與人物翻轉:把眼睛獻給世界。有的靈魂在大地上扎根,有的靈魂如鳥飛向不受重力約束的地方,在大海、大地和天空之間,事物變得極大,也變得極小。全片情感如同大海一般平穩,卻也在樹木倒下的時刻洶涌澎湃——死亡不期而至,傷痛留在生者的皮膚,但生活還在繼續,生命仍在滋長:文字無法被火燒盡,種子在沒有人的房屋中生根發芽。配樂雖略顯突兀,但也是亮點。驚喜聽到巴赫的恰空。

24

把燈下的飛蛾燒成火漆
徘徊在波斯地毯繁複紋理的縫隙
女祭司吟唱

旋律在信紙中凋落
未曾抵達下一個世紀

他們說:
她的繡數星美麗
她的線織了我的眼睛

9

一直以來困擾著我的是理智與情感的矛盾。理智上拒絕戀愛,儘力遠離迴避,情感上卻難以遏制地渴望著,時不時意圖靠近。所以每當我不自知地望向她的背影,驚覺之後都會痛罵自己,卻終歸止不住下一次視線再往那兒偏斜。

若要阻止這種情感的肆虐,辦法大抵有兩個:一是做出些讓她討厭我的事,從而使她表現出厭惡之意,二是發現她喜歡上別人的跡象——這樣我也許就死了心。前者是不可能的,我幾乎沒法對她的世界造成什麼影響,而她不管對誰都很友善;後者是有可能的,但我不知道什麼樣程度的「跡象」才能打消我非理性的僥倖心理——不出所料,這種程度的跡象一直沒有出現。於是無解,只是一直耗著,被兩種矛盾的意志撕裂。

我曾不止一次問自己:為什麼是她呢?「是某一次對話或沉默、某一次交流或錯過決定的嗎?」不,我與她幾乎沒有交集,我們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那麼,是因為長相?也許,但我不至於僅因長相而喜歡上一個和我沒有一點共同話語的人(或者說,我不希望如此)。事實上還有一種更簡單直接的理由:她是上高中以來第一個問我名字的女生——如果這樣,那就和鴨子的印隨反應一般荒唐可笑——我到底不願意承認自己竟是僅僅跟隨本能行動的生物。結果依舊無解——我的理智甚至沒法給出充分的理由讓我喜歡上她,而我的感情卻莫名其妙不可救藥地陷落了。

神話中,丘比特常常胡亂地射出愛之箭,因而愛情總是盲目。為什麼是她?這就像是在問我為什麼是異性戀一樣,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戀愛或許是那種具有相對先驗性的基礎命題,只是憑空給定,沒法從任何經驗的、歷史性的回溯中找到源頭。源頭可能是有的,只不過已經被我一團混沌的記憶徹底遺忘了。如今呈現在我面前的只有結果:這個命題參與構成了我的世界,成了那不動的軸,周圍再怎麼旋轉,這一點卻絕對地,也是絕望地靜止不動。我的情感也許會為這一貫性而欣喜,但我的理智卻始終擔憂,似乎從最初就看到了盡頭。

我不應該,也不能喜歡上她,就像空中的鷹不能愛上草地上的綿羊:那綿羊是由牧羊人引著走在正確的路上,而鷹卻註定要迂迴、盤旋——也許,鷹只能與野犬為伍,又或者,鷹的身上有一部分是屬於野犬的:既是某種貧嘴饒舌,又是行走在大地上的韌性。我從最初就明白:「她與我處於世界的兩極,就如其他所有人與我處於世界的兩極,而我所一廂情願投射感情的,不過是一個虛妄的幻影。」的確如此,註定走上不同岔路的人沒有再一次相遇的可能,我只是一貫緊盯著那個自己塑造的自欺的幻象罷了。那份執著終究是虛妄,而我一直在縱容這份虛妄。

「一定是她嗎?」甚至對這個問題,我都無法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也許,戀愛只是自戀的無奈移情,情感上的慾望,慾望他人的慾望,慾望被他人慾望;而在理性上,我認定自己配不上這種戀情。也許,我只不過是偶然地找到了一支轉軸,隨後圍繞著空轉,有源源不斷的互斥、吸引和角動量要通過它耗散。至少,世界洩去這一切,還能保持穩定運行。終有一天,這慾望的角逐要告終,旋轉著的一頭撞在牆面,被那累積至今的動量撞得頭破血流。告別,無緣無故地終止,卻有時沉浸在舊時的慣性裡,緬懷那些求之不得或不期而遇帶來的焦慮和隱隱歡喜。

那些隱約的感懷會逐漸褪色,她會被我一團混沌的記憶遺忘:先是長相,然後是聲音,那些相遇或錯過,最後只剩下一個名字。不論她現在在我的記憶裡多麼清晰,遺忘都不會留情。這沒什麼。這是常態。我只是在她身上寄寓幻想,幻想是泡沫,泡沫是下沉者的一點希望,希望是慾望,慾望是絕望。然後,也許就在不久之後,我又會在另一個人身上寄寓幻想吧。我不能把這稱為愛情,這只是自欺和某種不可名狀的混雜物,我沒有理由接受它,她也沒有,任何人都沒有,任何人都只會覺得困擾。

愛情,我是不配的。不論被稱作什麼:暗戀、單相思——這只是一種醜陋、扭曲而糾結的情感——或許所有人的暗戀都如此,誰知道呢?在某種激情循環往復的終點,「告別」終於將其阻斷,然後所有的耗散被贖回,夢醒之人啟程向下一個夢,不帶有一絲留戀。遺忘,這或許會被稱作無情。但不是對曾經寄寓念想的「她」無情,而是對自己的無情——我週期性地把自己投進虛無,只是為了擺脫可悲的身份的泥沼。出離——對我而言,這是一種痛苦,也是一種拯救。

雖然伴隨著無可奈何的感傷,「這夏季還很漫長,我有足夠的時間把你遺忘。」

4

我習慣倒著經歷時間,
卻常常忘了記住未來;
有無數個過去隨意挑選,
可惜歷史只有一端可裁。
——寫給白皇后的打油詩

Jun

19

《去年在馬里昂巴德》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1400240/
語言構築的迷宮,華麗繁複而冷漠,長廊綿延無盡,在凝結的牆壁與雕塑之間迷失。敘事並非突然闖入的異物,相反,它敞開一個空洞,一道暴露真實界的裂口,等待聽者/觀衆自行填充:「聽我,你還需要什麼證據?」無所謂真相,愛情本身就是一種無根無據的隱喻,一種在耳畔無盡迴響的絮語。

18

《論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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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節處不乏洞見,但整體太過單調,基本是用各種例子複述差不多的意思。全書可以歸納爲一句話:「相信先於懷疑」——懷疑本身建立在某種確定性體系之上,若沒有最起碼的信念系統,懷疑自身即是不可能的,因而「一個懷疑一切的懷疑不是懷疑」。這種思路其實跟康德很像,只是相較於康德對先驗範疇的條分縷析,維特根斯坦竟把這個充當背景的系統稱爲「神話性的」,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了(當然,這個體系呈現出一定特徵,例如簡單性、聯繫性、有固定的「軸」)。也許維特根斯坦根本就無意於證明或反駁,他只是一以貫之地想要引導人們正確地「看」世界(或是行動?)。

p.s.看到譯者序中「住在杭州」那個例子,瞬間想到《去年在馬里昂巴德》,所謂後現代的一大特徵,或許就是統一語言/意義體系(共同體生活)的崩潰吧。

14

我不認同交往行為理論的理由
交往行為理論分析理論化的語言,而忽略了現實話語的複雜;尋找意識規律,而忽略了無意識的匿名運作。話語實踐的明爭暗鬥,根本無法化歸於單薄的語用學規則,任何平淡無奇的對話之中都有可能隱含著暴力,哪怕是在使用那些最積極、最柔軟無害的詞彙之時——

「我喜歡這樣的你」——怎樣的我?其潛臺詞是,假如你並非我所設想的那樣,我便不再喜歡——這不是一句抒情,而是一句威脅,在對方身上強加一種虛幻的自我理想,以達成操控;「你值得信賴」——這預設了一個恆定不變的「我」,一個同一的身份,這不是一句稱讚,而是一種為使我凝結於此、失卻流動而設下的話語憑據。(順便在此一提,本人從來不做關於個人同一性、連續性的保證。)

為何如此?原因就在於,這些話語並不(如看似的那樣)依據某種共識的「善」作出判斷,而是恰恰獨斷地給出了「善」的定義。它本身是無根據的,因而以其自身(說話者地位、情感的)強制性為根據,向對方施加權力,使對方屈從於說話者的標準,或者說是偏好序列。這樣看來,任何話語,只要超出單純信息交流的維度,就必然是一種「策略性」話語,以取效為由玩弄地位高低造成的權力落差。對所有交流者一視同仁的理性背景其實並不存在。

因此,對等的談話註定無法實現,所謂共識,不過是多數人選擇性地將那些雜音置若罔聞。只有最膚淺的人才會將「說話」僅僅視作觀點的表達——我們稱為偏見的那種「見解」,每時每刻都在話語中驅動權力的競技,並展現對他者的暴力。

10

結束了。我的高中就此落幕。
高考前幾日心緒很亂,曾計劃著在考完後寫點什麼來紀念,或聊以自慰:大抵是對自我的解剖、分析,乃至懺悔和審判,以及情感的渴望與失意——簡而言之,無病呻吟。
考完後反倒是心平氣和,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更沒必要扯著嗓子非得呻吟幾聲。
寫作真是由苦悶催生,我到底沒有真正將寫作視為一種樂趣,只是以之緩解傷痛罷了(我這麼說或許有些大言不慚)。如今,一切苦悶既已全部解開,我也就不想再寫了。

這是好事。我可以把更多時間用於學習真正有意義的東西,而沒必要再繼續空話和胡話的寫作。
終於,高中結束,我可以學一點我真正想學的東西了。我可以真正地生活了。(可是仍舊感到不安,也許吧)

5

答問:有限與無限
何謂有限?何謂無限?在此之前首須探問的是:歷史在何時起將無限架設在人類可悲的有限性基礎上,使人徒勞地投入以其有限僭越無限的永無休止的任務?在這個問題得到回答之際,關於有限和無限的迷思便會自然消解。

福柯考察西方理性的歷史,通過對知識型的考古學研究揭示出認識領域的兩次斷裂。其中,第二次斷裂發生在古典時代與現時代之間,「人」(l’homme)作為一條裂縫首次被引入知識領域,康德關於物自體的陳述恰可視作這次斷裂的一個伴生現象。康德的「哥白尼革命」,本質上即是將知識領域以人為核心重構,一切知識皆是相對人類主體而言的,因而受制於人的生活、語言、文化、歷史(不論是先驗的抑或後驗的)。無疑,這一重構的原本目的是劃定知識的疆域,防止人越過自身能力的邊界運用理性,但是此舉同時相當自傲地將人、大寫的主體置於存在者的頂點——自笛卡爾開始的[人之主體化-物之對象化]的進程就此達到了高峰,如海德格爾指出的:「人在存在者領域成為主體的歷史,恰是世界圖像化(對象化)的歷史。」

就其本質而言,康德在時代轉折點上引入的是哲學的人類學化。人被規定為認識的基礎,因而在認識世界之前首須完成對人類自身的認識,但人類自身,作為觀察著的認識者,卻面臨主體的非還原性、私密性等諸多疑難,斷然不可輕易完成自反式的理解。看似是人創造自身(社會準則等人之為人的規定性),但人卻又不得不再次經驗地去認識自身(「認識你自己」),結果無非是糾纏成一個「先驗一經驗之環」,徒勞地自我否定著。在中世紀,這個循環曾有既定的開端,即上帝造人,此後便成為始終空轉的,語言與人類存在之間最大的謎。同樣的悖謬也發生在人與世界的關係之中:現代人被規定到世界之內,世界之外再「無」其他,因而人不可能全局地認識世界(主體是一條裂縫)。而在中世紀,上帝在世界之外,人通過認識/愛上帝來認識整體的世界。例如,在庫薩的尼古拉的著述中,作為世界整體的「一」與上帝同義,無限依托上帝的啟示可被悟性理解。那時,有限與無限、個體自由與外部世界必然性之間的矛盾尚未成為問題。這不能被簡單歸結為宗教世界觀的差異,一種深層的知識型轉換在幕後悄無聲息地進行。

顯而易見,這一轉換實質上就是人的神化,人將自身的有限存在預先置於無限的位置上,使主體這個過於脆弱的器皿承擔了諸神的重負。換位的結果並非人類主體的高歌猛進,反倒是有限與無限的徹底分離。人,作為科學理性世界中的孤立主體,注定不可能達成對無限的理解。

海德格爾反對這種人類主體主義,但是,他並沒有真正擺脫這一矛盾。在前期海德格爾語境中,存在者的「存在」系於此在,而此在,其實就是人自身(海譯普羅塔戈拉:此在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同時,他將「無」置於與存在相同,甚至在存在之上的地位,使「可敞開狀態」先於存在者的敞開。直觀地說,可將之理解為雙重平面,「無」覆蓋在存在者之上,此在揭開「無」,便領會了存在者的存在。因而——此在超越,且自始至終就在超越之中。可是,超越又如何?人豈不是依舊受制於有限性(首先是時間性的、生命的)?就此而言,前期海德格爾的存在論沒有超出梅亞蘇所謂「關聯主義」;而後期海德格爾沉浸在神秘學的詩化表達,又成了「神學的奴隸」(用阿倫特的話來說)。無論如何,海德格爾至少準確地揭示了矛盾的根源:語言,以及語言無法把握的主體內在的私密性——兩者的界限,就是無限與有限的界限。

至此,有限與無限的矛盾依舊。但是,是否有什麼東西使人趨向無限呢?——人類社會、歷史、文化、語言——匿名的規則。當大寫主體在後現代的自相矛盾中自行崩解,我們發現了無主體的知識,無身份的規律,無面目的結構。讓個體回歸個體的有限,是時候轉向了——放棄所謂「人」的過時建構,從孤立主體的幻覺中走出來吧。

May

30

睡意追趕著,醒留在了黃昏。
遙遠的不過是空想,並且等待著幻滅;
切近的仍在夢裡,如同黃昏等待著黎明。
黎明,黎明的鴿哨……時間在降臨
你曾賜予我形體。

24

《詞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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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達太晦澀,而且涉及多領域的專業知識,所以不敢說讀懂了多少。不過全書的結構是清楚的:第一編是關於語言和表象的,西方理性第一次斷裂,相似性秩序被同一與差異性原則取代,詞與物走向分離;第二編是關於歷史和人的,事物獲得了特有的歷史性,人之有限性成爲知識反思的關鍵點,於是,人文科學,或如導言所說的「人類學中心主義」得以構建。前半部分是細緻的學科及觀念分析,後半部分奇怪地糾纏在超出(向外部)和限定、逾越和退回的巨大扭結中,令人暈頭轉向。當然,對我來說最有趣的還是福柯的視角,當他分析語言研究的觀念史時,可以說他在進行一種元元語言的闡釋。可惜最後還是歸結到語言自身的神祕去了。(這是高考前最後一本了,就這麼潦草地結束吧,待以後重讀)

22

大雪,狂風,冰原遼闊,列車駛過無垠的沉默的大地。懸停在國境線上的黎明,嚥下了昨夜的哨音。而旅客在沉睡著。旅客在沉睡著。

10

《藝術中的精神》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7114169/
物質主義藝術觀批判;構成(形式/色彩);內在趨力(個性/風格/真純藝術的因素:以歷史主觀表達永恆客觀);抽象與再現;繪畫與音樂的共通性(「色彩的和聲」;琴鍵之隱喻);諸種色彩的本性(類比樂器);觀念平面;藝術家的三重責任。書的設計也很有藝術感。

9

《海德格爾導論》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6515706/
的確只是一本導論書,但是對我已經足夠。第一次讀海德格爾是在一年前,時至今日,初讀時的驚奇幾乎已被晦澀表達和觀點重複的單調感淹沒。正如本書所述,海德格爾的論說沒有確定的答案,只有探問的過程,甚至就此走到絕境,尋不得出路。這條道路不適合我,至少不適合當前的我。所以,頗爲諷刺地,我要以這本導論結束我閱讀海德格爾的旅途了。也許在某個將來,我會回到這條路上。

4

我以為我曾懂過:
一切指責都是自責,
一切懺悔都是辯護。
也許雪花在五月的圍牆飄落,
也許你在昨日停留。
這一瞬間,我與身體共謀
懷戀著,
在某一個角落,遲疑,靜默。
(啊,別問,我能看見你)

我以為我曾不懂:
也許夢見北方以北的炎熱,
在夜升起第七顆星的時候——
也許記得,也許忘卻,
也許不過是記憶的人偶。
傾斜的月亮是在掩蓋什麼?
雜音,囊括沒有秘密的話語。
(愛人,我會與你相遇嗎?)

日復一日的仰望,
夾雜對海的冥想。
依舊失衡,
那一隻淡藍色的獨眼。
所以我還在看著,
所以我還在等著。

Apr

30

《符號理論》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6124481/
兩個基本出發點:①綜合,反對還原論思維造成的區劃和對立,統一知識、語言及思維,打通自然(不可逆的「進化」過程)和社會(基於符號的「發育」過程);②無起點過程,突破傳統哲學追求唯一根源的思維方式,反駁知識的先驗論,並以動態發展的「現實一致性」取代靜態的「真理」。作者的態度是可敬的,但全書觀點實在沒什麼啓發性。最後一章還不錯。

28

《哲學研究》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0296429/
啓發一衆後現代思想家思考「規則」的開拓之作,以細緻入微但雜亂無章的日常經驗、日常語言分析辨別內在心理過程和外在表徵。從今日視角看,或許形式大於內容。維特根斯坦認爲哲學問題都有「找不到路」的形式,並以消滅這些問題爲目標,但他自身卻也在尋求清晰性的途中迷失於修辭堆砌的語言迷宮。又何妨?論述,質疑,反駁,迂迴,甚至自相矛盾,這些都構成了本書獨特的魅力。它沒有提供答案,但它提供了問題。我今後也想寫一本這樣的書。

23

《存在的天命》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7611189/
很玄乎,中間幾篇實在是不明所以。海德格爾顯然對現代科學不甚了了,談起技術來就言辭空泛,前後復讀的成分也不少。選文中還是《世界圖像的時代》最好,精準地把握了古希臘至現代存在觀念的演變線索:在古希臘,存在乃是在場,真理乃是無蔽狀態,存在者自行敞開自身;中世紀的存在意味着歸屬於造物序列的特定等級;笛卡爾對「我思」的論證將人確立爲第一性的一般主體,使其成爲真理的首要根據;現代的表象思維將世界對象化,「世界之成爲圖像,與人在存在者範圍內成爲主體,乃是同一個過程」。這勾勒了人類主體主義的譜系,同時也是海德格爾技術思想的基本前提。

15

一種生活
環形跑道一圈又一圈,終點還是起點
環形跑道一截又一截,每一截都在向前
環形跑道向前呀向前,旋轉著淹沒感覺
環形跑道起點是終點,其間容了風的輕捷

另一種生活
面向死亡
語言在托舉
將整個的存在投向幻滅
直到眾神再次降臨於河谷

2

《存在與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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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爾意圖通過人類學和認知語言學式闡釋,在範疇化的認識論之前挖掘出一種前範疇、前解釋的「領會」。在他的分析下,這種領會植根於源始的生存論建構,而這種生存論的根據又在於此在的時間性。考察不斷向源始推進,有兩個概念自始至終被設爲前提——其一是世界:存在一個富有意蘊、由「因緣」之指引網絡構成的「世界」(依據「何所用」組織的物)可被納入整體視野;其二是本真時間的整體性:時間性「綻出」將來、當前和曾在三個維度,且「出離」於自身——此二者皆源出於此在向其能在籌劃自身的生存方式(亦即世界/时间中的「操心」結構)。通過先行將核心概念與此在的生存論掛鉤,海德格爾看似實現了統一。但是,這種矛盾之解決所依賴的「本真」的整體性預設和歷史本質主義首先是可疑的。

4

試卷是一塊
云片糕
云是一捲草稿紙

粉筆是一盤
海棠酥
海是一管修正液

晚自習是一支
霜淇淋
霜是一層石灰粉

下課鈴是一碗
天婦羅
天是一條分割線

(教室裡的一切,畢竟都可以咀嚼。)

Mar

12

《後形而上學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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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後形而上學」,本質上就是將知識與道德的根據從先驗領域移入生活世界經驗。交往行爲理論意在用自然語言媒介搭建普遍的主體際性,協調主體行爲。基於內容真實、規範正確和主體真誠的交往行爲爲社會提供了僅需的合理化約束力,進而達成一種新的總體性:「在多元聲音中理解同一性」。總的來看論述太不具體,依賴於嚴格的語用學情境,且內核大抵還是康德式的道德理想主義。另,雖然不反對交往理性,但我對符號交往一類理論似有種天然的反感,總覺得空泛刻意近乎和稀泥。

7

《開膛手在風之皮爾城》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6392347/
①少女的自我認同和隱祕情愫,伴隨死亡而來的她註定在意識中承載了死之重負,並以死亡/消失走到容器之外;②盲鰻-抹香鯨-龍涎香隱喻資本主義殖民體系,封閉島嶼完成流動資本的空間再生產,暗中操控的「文明人」與身居容器之內、依循世襲規律生存的島民形成鮮明對立:自由女神眼睛的顏色是圍困他們的大海的顏色;③時間循環,預設規律與突發瘋狂異常精確地輪番上演,事件的迴環吞噬了歷史,囿閉空間里同時存在着時間性封鎖的「容器」——是否存在外部?如何走到外部?無盡延伸的白色街道和海邊圍牆喻指不可逾越的界限,規律性日常無疑是另一重障礙。三個意義層次相互交織,構成神話或寓言敘事,漂流瓶將故事帶向遙遠的大陸,祕密被裹挾着鹽粒的鹹澀海風吹散:「真相是一隻飛鳥,你或許看見了,或許沒看見;或許你看錯了」。

Feb

27

《精神疾病與心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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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對幾個基本病理學問題的討論可聯繫《臨牀醫學的誕生》;二至四章從三個角度綜述了既往的精神病學研究:發展(自然主義的客觀審視)、歷史(對異己的解釋,上溯至焦慮:「存在的一個先驗」)、病人自身的經驗(「以病人自己的眼睛去看」,跨主體理解/現象心理學)——在表明病人內在意識與世界感知上的經驗「雙重性」後,引出精神疾病的社會文化因素;第五章概述西方瘋癲經驗的變遷史,已有《瘋癲史》雛形;第六章以病人經驗的雙重性揭示社會文化的現實衝突(幼兒/成人、生的本能/死的本能、現實世界之排斥/妄想「私人世界」之進入),以及拒斥「元病理學」,回歸「總體結構」。

26

不知為何,這支曲子總是讓我想起福柯——那個在晚年擱下尖銳的筆鋒,轉而寫自我關懷、勇氣與友誼的福柯。這不反常。這或許是貫穿他一生的潛流在終結的時刻顯現:那種熱切的關懷、直言的坦蕩的勇氣和發自內心的悲憫,始終潛藏在他激昂的話語中、在他時而矯飾的文風里,當他語氣尖刻地斥責權力規訓時如此,當他不動聲色地闡述「人之死」時亦如此——這或許就是他的「無字歷史」。

就如細沙在小溪底沉靜地清亮,當溪水緩緩淌入終末的永恆,沙粒才顯現它日復一日打磨而成的透亮。而今,小溪淌過麥田,笛聲響起。在那個不被文字鐫刻的時代——那時,理性尚未主宰世界,道德戒律尚未君臨人間——風拂過波動如海面的金黃麥浪,單純而充盈的人們不分彼此,圍繞篝火跳起一支樸實無華的舞蹈。朗照的陽光將萬物揭曉,世界處在古老神秘的靈魂的和諧之中。

13

《基礎數學講義》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7076975/
從代數角度入手的數學基礎。幾個特點:1. 既有從自然數向上用柯西列構造實數域的路徑,又有從實數向下得到自然數和有理數(作爲子環和子域)的過程;2. 詳盡介紹了代數基礎結構(群環域),並做了一些推廣;3. 概述了非標準分析,相當有趣;4. 最後一章給出了NBG集合論(而非ZF)公理,比較非主流。總體還不錯,但排版有些小錯;另外公式末尾用中文句號看着很難受。

12


黑暗裡蹣跚的鬼,
鐵作的葉沾著血的鋒芒,
讓晨光將你埋葬

看見真實:
偽裝成假象
一如既往

11

現代壓迫結構的核心不在於「維權無路,控訴無門」,倒在於不斷增大維權的成本,從根本上磨滅控訴的動機,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字:「煩」——利用的是被害者自身的「自由選擇」和趨利避害的本性。如果我不上交這份虛偽的形式主義報告,那麼首先我會被煩,其次我媽會被煩,再次班主任會被煩,緊密糾纏的網絡牽一髮而動全身,坐在頂點的人卻如同網中央的蜘蛛,揮一揮手就能讓手下大動干戈,總是如此,反覆無常。輻向擴散的權力鏈條構成多米諾骨牌式不可迴避的必然序列,上層施加的壓力在流動中增殖,且自多方面深入。我們都有把柄在他手中,因為這種最糟糕的秩序,甚至就是我們自身的選擇——這就是現代控制、現代「自由」的真諦。

Jan

28

《純粹理性批判》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7009630/
在我看來,康德體系的最大問題在於未把主體間性納入考量。在現象和本體的二分框架下,他人僅僅作為現象被主體認識,其作為認識和實踐主體的自身性質完全在可表象的經驗範圍之外,因而斷然不可得到證明和切實的保障。自然科學和道德實踐都建立在主體間性之上,康德卻孤立地考察個體理性,沒有對此作出解釋,他的理論固然有必然性,但無以證明跨主體的普遍性。如此一來,康德之所謂「先驗的觀念論-經驗的實在論」無可避免要重合於維特根斯坦之所謂「與實在論疊合的」唯我論了。當然,康德既在理念中為斯賓諾莎式的「一」(大全)留出了餘地,何不亦將主體間性充作另一條先驗理念,使其發揮調節作用呢?如此,自然只得放棄必然的論證而滿足於先驗的闡明了——這正是內格爾在《利他主義的可能性》中所做的——當然,這是後話。

24

《暴風雨》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6774207/
戲中之戲,夢。崩潰到虛無,還是回歸到王國?這個問題糾纏始末,恐怕答案註定虛幻,如同魔法書沉入大海,濺起那無動於衷的浪花。「請務必鼓掌,解除束縛,助我自由。」

7

這回是真的封筆了。我現在讀的少,寫得多,總感覺很不妙。當然,就算封筆不寫,我大概也不會把更多時間放在閱讀上,這可能只是我為自己的懶惰找的藉口吧——管他呢,反正寫了也沒人看,不如不寫,留多點時間看漫畫好了。話說回來,我高三了啊。額……我高三了?!!!

2024

Dec

29

一個噴嚏向他揭示了上帝的不在場,上帝的不在場同時證明此一噴嚏的合法。一股了無深度的氣流從他膈下升起,無來由地在他體內流竄,填充每一個未經審視的縫隙。隨即,他那脆弱的、布滿深紅色溝渠的內臟開始陣痛,好似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反復揉捏;一種精神在蠶食他的身軀,逼他絕望地嘔吐出自身的缺無。然而空洞的永遠在此,恒久並猛力地排擠著實體,猶不及一束發帶的距離,且因噴嚏的錯位而延及雲端。腳下存在著針刺一般的力量,仿若從今往後的孕育之殘缺與過去時刻的未來之匱乏皆聚焦於邊界一點,劃下足以鐫刻歷史的界碑。他於是底身俯就,像是要飲盡存在的悲愴。爆炸的輕響點燃了以太。

26

《黑暗托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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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本質上是不可寫的。脫離表象、因果、邏輯乃至實存,內在經驗只能顯現為浮動的碎片,一旦付諸文字,便現出離奇、荒謬、空洞和虛無——它由書寫本身賦予存在,在文字的延伸中充裕自身。當內在的挖掘逼至極限,逾越邊界,存在便恍然投映於外部,文字轉而摹寫那彌散在你我之間、氣質陰鬱的以太,主體反在不可抗力的推擠之下屈服、碎裂,沉溺於「美妙的被動性」。其結果是不容置疑的死亡,或者說主體正因死亡而爆發,隨即逸散至外界之大全。在夜晚,沉寂、空無,死亡攀爬進每一個角落,但它不只是殘缺與終結,亦是無限的充盈,向無根源之根源溯流,向無外在之外在回歸。世界之為整體(那獨一的存在)在周身墜落。死亡是擁抱外部的生命。

25

日常政治話語中名實的顛倒錯亂。一種對現實狀況發表的評論首先被貼上抽象理念的標簽,然後以「過於激進」、「脫離現實」之名加以反駁,任何個人化的態度傾向被升格為觀念的沖突,任何具體事件都被立場預先統握,於是,無關主義的爭論再無共識的可能,對情勢的解釋框架僭越了切近的現實問題和決斷之策。
與此同時,宏觀的主義之爭亦被現實的瑣屑無常牽絆,喪失了表達理想的自由。信任或挑戰都不可能完善,但這並不意味著每一種觀點皆為失常和偏激,倘若無人敢於伸張理念,僅止步於「舉例子」,認為只有歷史中已發生的方才可能,那麽政治學就真的失去了生命。如果承認太陽底下無新事,我們便只得沉淪於妥協茍且的現狀。

21

我的頭腦掛在矮墻上
矮墻——剝落了一地昏黃
圖騰充塞著年歲的記憶
光暈浸洇著時空的更遞

我的記憶躺在沙灘上
沙灘——飛過夕陽的皮球
弧線在仿徨中悠遊
作為魚占領了一片海洋

我的仿徨沉在小河底
小河——殮葬醉舟的陳屍
別怨話語張狂古奧
水在其中流出它的道

我的話語銜風口中
風——一種不存在的動物
頭腦是符號與感覺的錯綜
口齒是舌尖輕佻的虛無

20

穆勒在《論自由》中強調學校和考試不可由政府壟斷,而現狀卻是,以統一優質教育的名義,當今的政府不止深度涉入教育界,甚至已將所有學校收歸其全權控制之下。這讓我聯想到福柯論及西方醫院的歷史:當身體和生命成為現代政治的目標和主軸,醫學就變成了主權政治術,醫院就充當了自由主義生命政治的象征,自然要被以公共事業社會進步之名收歸國有。如今,學校無疑處在與醫院相似的境遇中。新的時代,學校是否將會——或已經——取代醫院,而成為靈魂之政治術的象征?我們站在十字路口。但是,去政治化的學校亦是不可能的,或者說教育的去政治化本身泯滅了自由,成就了嚴格的政治轄制。穆勒的理想忽略了這一點:教育不可能、也不應該是中立的,它本身就是政治——或者服務於解放,或者服務於壓迫,這取決於我們。

19

「小孩哥/姐」是誰?
小孩的成熟不見得能反映時代的進步,但足以確定,成人越是幼稚,小孩越顯得成熟。今日的成人們關注著小孩的表現,沉浸在表象的幻覺中,殊不知這種表象竟是自身造就。他們只看到小孩當下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而不關注這種行為的歷史性成因,看不到當下之為當下的積累形成之過程,因此,他們更無法辨別真正擁有閱歷的孩子與表面侃侃而談內裡空洞無物的偽裝者,這正是成人幼稚的體現。

人慾望他者的慾望,慾望被他者慾望,這是精神分析的洞見。如今,成人想要看到成熟的孩子,回應著這份慾望,孩子自然竭力呈現出「成熟」的表象。然而缺乏切身的經驗,他們獲得的不過是一些無所指的符號,它們扭曲地搭建起「外界的規則」,這種規則本是虛無,卻恰恰因其無法反思的原初給定性而成為了相對先驗的符號秩序,框死了視野的形狀。此後,當他們切實獲得社會經驗後,便會回溯地將其代入到「先驗框架」中,而這種框架不外乎「對世態炎涼的深刻洞察」「社會潛規則的老練把握」,他們自以為順應體系如魚得水,實則恰恰是參與其中構建、維繫著體系本身。好一出自我證實預言!對於這些回應著父母慾望,或「常人」之慾望的「小孩哥/姐」,他們的成熟就在於演出。在行為主義式的刻奇目光下,他們自願被凝視,扮演迎合外部慾望的無內核的空洞表象。

在長大過程中,這一類「小孩哥/姐」往往獲名「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真的如此嗎?他們的所有慾望、所有成功與否的標準,不都是由符號秩序賦予的嗎?不加審視,不求理性而自以為看透了社會的本質,這種老成根本上是無我的(貶義),他們只能外化一套社會的普遍法則,以確定自身的位置,若脫離體系,便會顯示出表象為本的偽善者本性。這裡我們看到當代犬儒,或者說狗智主義者的兩個特徵,其一是所謂「清醒」,以一幅不容置疑的腔調宣揚支配萬物的普遍真理,鼓吹順從逢迎,其二是脆弱,一旦去掉那副表面從容的腔調,我們只能看見其內心一無所有的荒蕪,懷疑一切又無法坦率行動的怯懦。可笑的是,在這一體系中,他們甚至不能真正地利己。

最終,他們利了誰呢?或者說,這些「小孩哥/姐」究竟是誰呢?答案很簡單:他們是一種社會景觀,一種由現代性之進步觀念構建的抽象形:成熟的小孩哥/姐=幼稚的大人,他們的成熟或幼稚只是鞏固一種僵化現實的再生產,為當今的社會體系之利罷了。幼稚的大人以其幼稚的慾望塑造出「成熟」的孩子,「成熟」的孩子再一次長成幼稚的大人,在錯誤的年齡做著錯誤的幻想,發散錯位的慾望,於是每個人都痛苦於欠缺,求之不得的煎熬正是他們無限加速的趨力。一個閉環就此形成,螺旋,但不上升。

17

《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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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來既感動又感傷的一本書。穆勒的文字平實而清晰、沉靜而雄辯,如手術刀般精確地切向社會頑疾和偏狹之見,其中並無驚世駭俗之見,卻在簡潔文辭中蘊含了博雅之思,足以使讀者獲得智識上的愉悅。書中不少論題與當下時事相形對映,格外引我註意的,是穆勒對公眾輿論的警惕,這或許是對當今社會割裂狀況的超前預見:在這個人人都可自由發展其「個性」的時代,每個人的精神底色卻愈發趨同,遍布社會的封閉團體鼓動著區隔、排外乃至黨同伐異的傾向,看似彰顯自由主義理想的時代,竟在根本上背離了自由和多樣個性的應許,成就了鼓吹矛盾對立的浩歌狂熱。當我從穆勒真誠的文字中擡頭,便看到他誠心訴求的自由被以「自由」之名戕害。由是感傷。

11

《2001太空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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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悶卻意涵深刻的劇情,瑰麗的想象,至上主義風格與對稱構圖,恢宏的時空視野。只能用震撼來形容。精神三變後的嬰孩,是打破桎梏的「新人」嗎?抑或是下一個被造物之意志愚弄的可悲生命?人在宇宙之中何其渺小,在可畏的超越秩序下何其無力,但我們陶醉於此刻的輝煌,正如第一只猿猴拿起工具,太陽在它背後升起。這便足矣。

8

它顯現 在你我言說之夜——擁抱 好似錯過太多的永別
永夜 它消隱 在黎明的白光裏——溯流而上 失去如回歸
回環 群星 它綿延 在微瀾的海的前沿——波動桅桿的幽漣
幽魂 赤焰 維吉爾 它明滅 潛望在嘹亮的記憶——承載空無
空間 徘徊著 黑洞 和霧靄 它流連 幻覺——似是一道銀線
銀鰱 跳躍 時間 掩埋 歷史 它放言 然而語詞不再重演

Nov

21

我在期許什麽?我期許很多東西:可以是生活,是思想,是享樂的一刻,是境況的改觀,是內心的彌合,是人際的補全……甚至可以是期許本身——那麽我便是在茫然地企盼著「希望」。我真正渴求的,也許能概括為「開端」罷,但正如歷史一再揭示的,開端是一場暴力,一次破壞和毀滅的罪行,從沒有穩定的降落,只有墜機的轟然巨響——唯其忍受恐怖力量的無情打擊與心靈的無盡罪孽,新的秩序方可降臨。而對於那些僥幸生存的homines novi——他們得以展望新時代——或許也在舊世界末日的血泊中看見了自身面目的倒影。吞噬一切的殘暴的余波將歷史攔腰截斷,這不可阻遏的原始動因,竟也創設了贖罪的神聖目的,然而在向這個光輝目標大步邁進時,人重又屈居必然性的支配之下,歷史擺蕩回歸,循環往復以至無窮。拯救的彌賽亞總在指日可待之際觸不可及,歷史出爾反爾,以不可抗拒的步履裹挾全局。人何以擺脫必然性的宰制?我不知道。可是,人們一再將自己從必然命運中解放,一再跌入新的泥潭,至少他們的掙紮他們的思索不會毫無意義。自遠古流傳的經驗,如今已呈遞到我們的手中。當歷史重演,我會在何方?我將往何方?

19

《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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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的平凡一點,在漫長的時間跨度下容納了無限。歷史無人記得,未來無從推知,空間就在那裏,恆久不變,人的生生死死卻隔開了不可逾越的障壁。尚能聊以自慰的是,個人雖渺小,但也足以在當下這一刻憑思想跨越千百萬年。特別喜歡遠古時期,畫面真是宏大非凡。

18

小鳥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天空容納了無邊的孤獨,
小鳥在天空消失的日子,
人還在繼續仰望空無。——仿谷川俊太郎作

12

我想象另一個人的一生:從一到一切,從黎明到黃昏。
在你的眼睛看見我的倒影:從一切到一,從黃昏到黎明。

10

熬過那些消沉的日子,
熬過那些不可企及的明天,
看——遠山高聳
我擡頭啜飲天空。
在望塔的頂上,拂袖
遠遠的白線
斜睨著舞者慵懶的眼。
終於,風的清越
漸將我的思緒梳理
而過去的小溪慢慢悠悠,
不知何時也已淌入海。
又回到循環往復的日常裏
又一次期許
——與你不期而遇。

7

「你有點像海爾納。」 你一次對我說。你所不知道的是,我曾不止一次模仿你的倔強,以掩飾自己的懦弱。我從未成為一個理智而富於激情的反抗者,我只是把假裝鋒利的詞藻填進現實的敷衍妥協和無端狂躁之中,在不斷的迂回思慮中止步不前,早已為現實的頹喪而喪失了決斷的力量。像海爾納的,難道不是你嗎?你的嚴肅與果決、誠摯與真實總是使我憧憬,你永遠是那個浪漫主義的不屈背影。可是,你高傲地昂起的頭顱呵,為何最終竟俯沖向大地?你是被灼熱的理想燃燒,宣告著對這陳腐世界的審判而去的。而我,我還卑微地活著,並且要卑微地活下去,我墨守那些陳規,將凡俗的身軀壓進塵埃裏,一步步爬行,並抱持不切實際的展翅的幻想。在非此即彼的選擇中,你我走上了不同的岔路,你的人生上演了一場壯烈的悲劇,你的身影定格在記憶的一瞬間,將永恒地成為那個海爾納的影子,昭示你曾生存、鬥爭、不顧一切地愛過。我將活下去,也許活成一出喜劇;也許我能找到,你未能找到的生命的意義。

6

我時常設想激烈的對立情景。實際上,一切對立都是向內的,是對自身的征伐,對自我的厭棄,我只是在轉移矛盾,以逃避脆弱內心的質問。通過將矛盾外化,一遍遍在心中演歷,我完成了自媚,而這不過是一種精神勝利,它不會給我帶來平靜。

4

櫃子不知何時再發芽,
我喜歡它原先是木本。
桌子上輩子是綠草,
它心疼她嬌挑的葉,
便圓寂了死的細胞。
人在屍體的王國棲居,
卻只向活物寄詩情。
(死去的沉默用每一個毛孔傾聽)
它的纖維纏住氧氣,
年輪浸染了漆,
歷史嘯叫著鳴響警笛,
炭化了智者的桂冠她用樹的耳呼吸。
永恒活火忽而燃了一片森林,
它用每一個死的細胞發芽綠草。

3

摘一片沁血的四葉草,
擒著那離析,
看見神,在薔薇的葉隙。
噢你自由的容顏,
在池塘邊,佯裝著湖,
翻一本小書。
往著山上集句,將風作纖衣,
用藝術家的眼睛,驚起一片烏鶇。

2

《維特根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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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視覺效果,環境佈置神祕莫測,色彩浮誇的中心圖像與四周無邊無際的黑暗分明對峙,隱喻着世界的不可理解和人類的視野短淺。詮釋者/提問者始終是最初的本我,死去的卻是一個飽經風霜殘破不堪的肉體,即便「天才」亦無法探知隱藏幕後的深層含義,孤獨凋零只是命運的常態。另外,火星人是指G.E.摩爾?

Oct

27

我偏愛陽光與陰影
交織的截面
忽一恍眼
世界翻轉狂癲
——寧靜與安閑

26

誰能剝離愛的咒縛、或曰孤獨?
獨自一人走上前路,低頭不顧
她;或讓恨的人在你身旁。

25

最可怕的是「真理」被誤認為大於人的自由。教科書以批判的口吻說:「至今仍有人不相信共同起源和自然選擇學說」,好像他們愚昧、落後、麻木不仁、不可理喻——為什麽不能是他們獲得了更高的智慧呢?不信是他們的選擇,而信,也未見得給了我們更大的選擇權或某種額外的自由。我們只是用真理逃避自由,用簡潔的定律逃避現實的復雜,做決定的不是真理性,而是權力與妥協。真的,人們以為信奉真理,實則信奉權力。我與科學主義者註定無話可說。

24

在荷爾德林的集子裏夾一片四葉草
揀著深秋的銀杏葉,送給摯愛梵·高
向上攫取更高的生命
向下聽聞死亡的回音

23

《喬姆斯基、福柯論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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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姆斯基強調愛、善良、公正和同情,福柯則執着地揭露這些概念背後的權力因素。喬姆斯基認爲普遍人性中包含着向善的先天傾向,這或許沒錯,但在具體社會歷史情境中對「善」或「公正」作出界定則要複雜困難得多,當我們從歷史中接過這些宏大理念時,它們早已在權力中幾經轉手。有趣的是,兩人似乎分別繼承了康德的一個面向,喬姆斯基在於對普遍人性的信念,福柯在於一以貫之的質疑和批判,在我看來,福柯的態度更爲可敬。

20

再看一眼窗外的光
我們即刻奔赴墳場
倒計時閃在胸口那是
猩紅色的死亡

於是沒有了聲響
像風,撫平了浪花
倘若有人憶起
便報我以歌者的凝音罷

22

反抗者需要認識矛盾,但絕不歌頌矛盾,一旦誇大矛盾對立的必然不可消解,他就給思想打下了保守的烙印,給行動套上了妥協的枷鎖。

這樣一位「覺醒者」,看似激進地宣揚現實矛盾的緊迫性,實則卻是鼓吹絕望以泯滅希望,大談失敗主義以掩蓋自身的無能和膽怯。他用滿嘴階級鬥爭之類抽象概念抹消個體存在的豐富和復雜,不是恰恰說明了他沒有能力面對超脫必然秩序的偶然性、沒有膽量擺脫禁錮的常識與偏見嗎?他看似切實的悲觀言辭,不正是因為早已失掉信念和信仰,以至退化為茍且偷生的犬儒嗎?我們甚至能從他大義凜然的悲憫話語裏讀出些幽暗的不良動機——他如此迫切的滅絕革新的希望,豈不是帶著諧謔的功利算計,籌劃著維持現狀以自謀私利?

所謂「名左實右」就是如此,可悲——也可說是萬幸——他們踏不過歷史的門檻,救贖不對朽腐者敞開。而真正的反抗者,走你們的夜路吧,丟下僥幸和悲戚,只管往前,你會找到你的門。

17

一枚釘子投進海裏,它沉了下去,沒有一點回應。
一只鑰匙投進塞納河,它沉了下去,沒有一點回應。並且沉默了一個秘密。

15

Clown和Joker終歸是不同的。Clown是被動地取悅,Joker是主動地逗樂,前者是缺乏智謀的笨拙,後者是過分機敏的大智若愚。Joker述說著名為現實的笑話,他以行動證明世界的荒唐,正經與戲謔之間的界限開始模糊,或毋寧說兩者根本地顛倒了過來,人們調侃譏笑的奇聞異事變得嚴肅富有深意,循規蹈矩的日常反倒顯得輕佻且多余。伴隨刻意的反轉,僵硬的現實開始瓦解,「無」現了出來。這就是Joker——鬼牌、王炸——他炸毀了習以為常的世界的根基。然而,我們難以分辨Clown和Joker,誰知道那人遲滯的眼中,是否閃爍著不可一世的嘲諷的光?

11

討厭燙
便把味蕾,塞進冰箱
零下18度的空氣,微甜
零度,卻苦

6

畸形的旋轉的流動的群島,嘩變,然後死亡
退行至永恒的界標之後
——像風一樣怒吼,像死人一樣低吟。

4

From a psychoanalytical point of view, a person’s desire is always the OTHER’s desire. You want to be popular simply because everyone else wants to be popular, but if everyone uses the same method in order to be cool, then nobody is cool. The dilemma is exactly what Simmel discovered at the early stage of modernization. On the one hand, complex city life stimulates individual’s personal development, and on the other hand, our personality is silently engulfed by the crazy pursuit of material. Modernity not only tells us to “be yourself” but also put us in contradiction and confusion over what we should choose. Although the situation seems to be difficult to escape from, the story provides great inspiration for liberation. “I” in the story not only changed her action to follow others but also abandoned her desire for being popular, and that was how she escaped from main trend, by which she finally became what she wanted to be. Similarly, real life dilemma isn’t always solved by deep thought, but when you accept your true heart, the problem might be easily addressed. It is important to remember that you are what you are, and that is actually the key to liberation.

Sept

29

《拉康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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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最通俗的拉康派精神分析入門,梳理了拉康理論的基本概念,以具體實例解釋理論的實踐應用,同時附有作者對精神分析的一些看法。我對精神分析具體實踐不感興趣,所以重點關注拉康的理論構建,讀到後面發現作者畢竟是精神分析師,介紹理論以實踐爲導向,概念講得終究還是太簡略。不過作者的觀點說服了我:精神分析是一種實踐,理論以實際分析爲根本目的,並不是一種權威性的解釋框架,讀過本書我對這個觀點已有所體會,精神分析反覆強調真相,然而這種過去於現在重現的「真相」,與其說是個體歷史的還原,不如說已是一種回溯的構建,建立起維持當下生存的基底,在這種意義上,「真」其實是無關緊要的,俗世生活才是它真正的關注點。

25

純粹的資源獻祭,換句話說,知識精英的特權再生產,附加老套的愛國主義宏大敘事,這次又添上了世襲——一套完整的煽動狂熱情緒的流程,給眾人灌輸名為集體榮譽的精英崇拜和自我高潮。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無聊的無人機表演能博得滿場歡呼,更不明白平時表現得對學校管理相當不滿的同學為什麽在此時喊出比身邊人更響亮的口號,我只能認為這是由於本就深植於他們心中的自高自傲,看似贊頌學校,實則只是在贊美自己的偉大。這裏「聚集著蘇州的頂尖人才」,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正確,但我確實知道,這裏聚集一群最渾然而麻木地自詡精英的人。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反精英的人,如今卻陷入了「精英」的大本營,徒有其表的虛無、自相矛盾的迷亂,這實在是惡劣且極具諷刺性的現實。「永居上遊」?別逗我笑。

24

你在思慮什麽?
是不可知的未來,還是迷惘的過去
使你痛苦
抑或是當下:
困頓的現狀,不被理解的宿命,
真理向人擇的真相屈膝,
處處是功利算計
——犧牲
然後成神!

不,我不願與你隨行,我不願佯裝激進,
回眸那些愁苦的話語,誰在哀嚎,誰在嘆息?
從未經歷苦難的錘打,你何能自詡堅忍?
所見眾生皆苦,你何能顧影自憐?
你的清白你的廉潔披散無言者的屈辱和鮮血,
你的強硬你的堅定你的反抗何曾顧及被壓迫者的戰栗?
便被抽離意義,便無功而返,無奈掩泣!

切勿束之高閣,切勿頻頻回首,
痛苦真實於你,世界何其遠離!
——始於地之邊際,終於空之盡頭
——業火撕扯地獄的豁口,山與石礫在風中流!
懷疑、自反、猶豫,化作背棄
思緒在奔流沖撞——
它掙紮它嘶吼它要出來
血灑滿終途
——我的末日,與世界的末日?

20

在《離騷》中屈原表明了堅定自身志向,堅守自身品格不為所動的態度,然而在現實中他仍無法放下遭受排擠、不被世道所容的失意感,最終選擇自盡,這一方面體現了他的忠心,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他對理想的偏執。「在罪惡的時代,一個人或者反抗,或者保持緘默」,當個體的聲音淹沒在洪流之中,大局已成定勢時,屈原大可以選擇緘默、獨善其身,再要為國家的沒落而無謂地獻出,未免顯得迂腐。

然而,這不只是情感上的偶然,更是時代與身世決定的必然。從《離騷》的開頭就可以看出,屈原出身與貴族家世,對祖先身世相當重視,這種身份首先在他身上強加了不可推諉的責任。氏族社會中個人僅僅是家族中的一員,在穩固的親代結構和封建層級中得到身份的規定,而個體生命則是一個附屬物。換句話說,個體在那個時代尚「不存在」,人只能接受社會組織賦予的價值,而沒有如現代人一般多元自由的個體價值。因此,與其說屈原在國家衰亡時自願獻身是一種死節之舉,不如說是一種獻祭,以個體生命的死亡試圖重新觸摸那種因世代接替而生的神聖性,絕望地祈求宏偉氏族格局的復興。

在今人看來,這當然是不可理喻的,原因不僅僅是道德觀念的變化,更是社會架構的整體轉型。而在另一方面,屈原的文學創作是革命性的,他使用個性化的意象抒情言志,開浪漫主義之先河,鮮明的「我」同樣出現在他的文字之中(正如普通人的生活出現在《詩經》之中)。在我看來,應當被銘記的,是這個文學中的屈原,而不是故事中投江的屈原。

16

我把鐘表丟進時間
我把頭腦還給明天
我把眼睛贈予黎明
我把耳朵投向靜寂

安寧的安寧的恐懼淅淅瀝瀝
就像活著的活著的死寂從咽喉
生長向大地

13

夢想在這裏,那麽人在哪裏?
你用夢想謀殺,我只感到惡心。

4

有什麽在消失,從我的記憶中消失,抑或我的記憶在消失。迷失,沉默,無跡可尋亦無處不在,化歸為無了。明明已將它忘卻得一幹二凈,為什麽我卻記得它的存在,記得它的真值——連同它的虛構性?明明生活依舊持續,太陽照常升起,為什麽我仍覺得它必不可少——就像黎明的殞命?我知曉今天是今天,昨天是昨天,可昨天的世界與今天的世界有何區別,昨天的我與今天的我何處同一?為什麽歷史向時間的前端疾馳?為什麽我抓不到過去?為什麽這不是一場偉大的倒退?為什麽未來可以決定?我不知道什麽在流失,所以我只能說生命在流失,抑或生命本就在於流失。

Aug

31

所謂「一分一個操場」——每個人都緊盯自己身前之人,並竭盡全力去趕超,卻從沒有人回頭去看那些被不公平地甩在身後的人。「前面的人憑什麽比我好?」在這樣思考競爭,批判單一標準之前,必須考慮另一個問題:身後的人憑什麽比我差?平等不是思忖如何將高位者拉下馬來,而是切實地體恤那些落後的人、那些「處境最艱難的人」。唯有這樣思考公平,多元而非單一、沉穩而非投機、創生而非循環的可能才會在前路展開,競爭的死局才可能化解。

然而,即便盡力保持對事件的忠誠,那實踐的開端終究是一場投機。浸沒在萬般如一,靜若死寂的「日常」中,我們被迫殘忍——對自己,也對他人。
嗚呼嗚呼,我不願意!

27

後工業並不意味著工業的背離,相反工業以前所未有的深刻嵌入到社會之中,以至成為一切社會生活的基石。在後工業時代,社會關系皆是工業化和技術化的,同時任何技術都是社會技術——後工業恰是工業的完成式。

15

評一評作文講義上兩篇範文:

第一篇。我不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我認為人對最高存在者的信仰是可理解的,多數宗教教義是可接受的,宗教信徒是應當尊重的。但是,滿嘴的「神聖」、「不敬」卻令我極度不適,認為宗教信仰高人一等的觀點令我感到惡心。它承載了「最虔誠的信仰、最神聖的獨立價值,它是不可侵犯的」,在這種文字中我看到了魔怔式的狂信,此人建起的潔白無瑕的地上天國在我看來是恰恰是幼稚和缺乏慎思的產物,既然質問支持多元文化者「有何權利」對宗教文化「站在道德制高點肆意指摘」,那麽請問你又有何權利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我是「這場謀殺的共犯」呢?只是因為這是宗教嗎?宗教就有高於多元文化的絕對價值嗎?

這裏有一種根本的矛盾,指責對宗教文化的改編,其緣由是宗教具有絕對超越的權威,我想問這種絕對超越性從何而來。如果來自宗教信仰之對象即神,那麽宗教文化與神如何相幹?如果來自於信仰宗教的眾人,那麽這無非是對多數人的頂禮膜拜,可為什麽「即便已經沒有信徒,它的價值始終矗立,亙古不變」呢?如果來自於一個最模糊的概念即「神聖」,那麽我們更需挖掘「神聖」之本質。巴塔耶在世俗世界的上下發現了兩種對映的神聖,一個是傳統意義上聖潔的天國,典型意象即為宗教,另一個是充滿汙穢、骯臟、禁忌、混沌、死亡的「耗費」世界,代表意象即是色情。這個顛倒的世界是對主體性的「二次否定」,對世俗世界計算主義的猛烈排斥孕生出另一種叛逆的神聖性,恰與尼采對生命的歌頌一脈相承。

不論是否接受巴塔耶的觀點,將神聖體驗局限於聖潔之物上是一種失衡,在性、耗費、死亡乃至痛苦和瘋癲之中,另一種神聖從未消失。盡管未曾被語言捕獲,那種薩德侯爵式的放縱恐怕遠比宗教歷史悠久。不要忘記狄俄尼索斯也是神,他也象征一種神聖的迷狂。是什麽使你偏愛基督教唯一神的神聖,而不接受遠在此之前古希臘的原始神聖,甚至為了所謂的聖潔而否定生命呢?

另一篇文章中提到「創新的自負」,我想問到底是誰的自負,難道不是自負的文化首先搭起邊界,僭越要挾,方才需要藝術將這虛偽的「邊界」打破嗎?藝術被該作者視作「陰險的文化試探」,可文化本身就不陰險嗎?原始圖騰崇拜的陰險排外性,蒙上了文化的外皮,竟成了最神聖的虔誠信仰,竟成了「人類共有的道德底線」,它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不陰險了?難道因為這是「大眾普遍信仰與精神需求」?它的正當性又何從證實?恰恰因為它是普遍的、不容置疑的,在日常中被視若無睹的,所以藝術要質疑、揭露,要撕下它的假面,砸破這個魚缸。

既然有人在地上建起天國,那麽我恰恰支持在藝術中建起「褻瀆」的基地。人們稱第歐根尼是「發了瘋的蘇格拉底」,我想把褻瀆者稱作「發了瘋的康德」,第歐根尼終究不是蘇格拉底,當今褻瀆者卻或許比康德重要,他不停蓬勃著他的力量,打碎一切偽飾和虛規,直到將他自己的「褻瀆」也褻瀆——這是現時代的批判,它或許缺了些理性和克制,但它並不盲目,因為它揭示:真正不容褻瀆的,不是文化或上帝,而是借文化之權力自立為上帝的人。當千篇一律的聖潔和善裹挾世界,請還我一些被稱為「惡」的狡黠,畢竟在過於刺眼的光中看見的只會是暗。

2

噪音裹挾亨德爾——神聖不變
作業留給明天——虧待顏面
你在流水線上作詩,詩寫著少年
我在高三做題,題混著工業

Jul

14

《維特根斯坦與哲學》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4529676/

今年第17本,不是很好的入門,但作為讀原著時的參考大綱尚可。優點是對維特根斯坦的思想演變進行了整體的概述,闡明了前後期思想的連貫和斷裂之處,缺點是論述不清晰,使用過多篇幅闡述簡單概念。作者認為維氏的思想可以且需要做一種系統的闡釋,但他並沒有很好地完成這一任務。事實上維氏的思想以格言式的語句表述,在原著中已壓縮到極致,進一步的概括只會造成損失。本書對《邏輯哲學論》的簡述忽略了大量細節,對具體邏輯分析的無視和對簡單概念的復讀給人以原著淺薄無趣的映象,而事實遠非如此。另外這套書普遍排版審校很差,本書也有不少印刷錯誤。

關於維特根斯坦:
相比後期,我更容易與前期維特根斯坦產生共鳴,或許那種孤傲的氣質和唯我論傾向令我感到親切。然而前期思想終究是不成熟、過於理想化的,他在語言與世界之間以邏輯搭建起同構關系,通過對「不可說」的沉默來回答/拒斥所有哲學問題,這種邏輯原子論的世界觀在根深蒂固的陳述句中心主義影響下誕生,卻忽略了語用的多重向度。在發現自己的疏忽後,他通過對前期思想的反駁建立了後期思想,開始註重日常語言的多樣性和生活實踐的形式。這種轉向或許類似於結構主義向後結構主義的轉變,他在靜態的語言/世界結構中發現了無法囊括的動態變化,於是從絕對主義轉向相對主義,從私人的自我關照轉向公共領域的實踐行為,乃至將「意義」等基本概念也化歸為行為構建。貫穿維特根斯坦前後思想的一個特征是前反思,或者說非反思(這也是多數分析哲學家的態度):或者構建一個不容置疑的世界模型,或者退回單純的淺表描述;他對懷疑論和哲學問題的態度始終是拒斥,最終甚至拒絕本質和深層的存在。後期維特根斯坦對「規則」的論述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康德的知性原理,為認識奠基的規則被康德置於先驗的底層,而維特根斯坦卻將規則視作不明不白的實踐使用,僅僅在人們盲目遵從後作為唯名論式的結果被指出。在這種規則之上證明確定性是不可能的,因為規則本身被定義為不可能進一步探究,因而也是偶然給出的,任何確定性的論說必然是循環論證。這以獨斷論的形式終結了懷疑論,爾後留給新的懷疑論可乘之機,不容置疑的規則成了最為弱不禁風的,克裏普克的規則遵循悖論(RFP)否決了任何規則的確定性,這是對語言和生活實踐過分強調的必然結果。「不容懷疑屬於語言遊戲的本質」,這本身指認了最大的懷疑論——語言是缺乏根基的,能指與所指漸行漸遠,元敘事的崩塌也許必將到來。

12

《簡明邏輯學》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5379009/

今年第16本,相當簡略的邏輯學入門,但正因在各個方面淺嘗輒止,所以涵蓋面極廣,除經典邏輯,也包括了基礎的模態、時態邏輯(可能因為作者是做非經典邏輯的)。全書結構不同於一般邏輯學教材(註重日常論證),而是主要通過經典哲學論證的符號邏輯闡釋來介紹概念,介紹邏輯學的同時也提供了現代邏輯應用於哲學的實例。然而在敘述時穿插過多日常用例,形式化不足,顯得不倫不類。此外本書翻譯極差,幸有人重譯發布在網上,才得以讀通。

ps.第二版加入停機問題和哥德爾不完備定理兩章,紙書中未收錄。

9

回顧一年不到的歷史,準確的說是從2023年10月14日起的歷史——三本筆記本,十三萬字,詞雲如圖——詞頻最高的是「世界」,其次是「現實」、「社會」、「生活」、「自由」、「反抗」等等,而「學校」和「學生」無疑也是我非常關心的話題。這些關鍵詞反映了我的兩條思維主線:社會批判和自我認識,兩條道路並非涇渭分明,而是交織糾纏,往往合而為一,我在兩者疊合的整體之上漫遊,穿過一個又一個疑難的幽谷。至今寫下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句話、每一個詞語都是我探索的足跡和路標,過去它們是橋,我一往無前地走,從不踱步回首;如今它們是鏡,映照已逝的時光和觸不可及的過去之我,玄覽之境中我與過去萍水相逢,倏忽間此刻便有了深度。書寫的經驗重構了我,而文字又塵封起我的時間軸;我開始依賴於寫作,卻又在寫作中陷入僵局。文字的糾葛時常使我心煩意亂,回眸註視過去時唯有同一性的困擾於胸中翻湧,我或許在無意識的寫作中涉足過深,已失去了自持的定力。我決定掙脫出去——接下來將封筆一段時間。

6

《皇家國教騎士團》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1758491/
戰爭與血的神聖性:作爲破碎和重生之循環的世俗生命(少校的機械身軀),與永生不死、外在於時空的宗教性神祕存在(吸血鬼)。無疑,人類居於其間並本能地追慕此二者的無限生命。

5

「太陽與繁星,皆為愛流轉。」

「與你相遇的那個春天。自那之後,經歷了多少歲月輪回,四季流轉,又是一個春天,隨著那惹人憐愛的花瓣一同降臨。」

1

莫名地感受到一種尼采式的孤獨。東歐樂隊總能創造出凝重、曠遠的範圍,深情於其中無處不在。就像傲然立於巔峰,將自身無比殷切地投向遠方,卻又默默承受整個世界的重量;在那裏,就連空氣都本應沉重。來自阿爾卑斯雪峰的寒流與在冰原凍土上飄蕩的呼喚在大陸東南交匯,將夏日一隅的憂鬱,凝結成晶瑩的冰。像是在朝聖。

Jun

21

夏雨不會帶來陰鬱,相反,它張揚著力量,就如卡拉瓦喬的陰影,黑暗中生長、繁衍、勃發著幽久深邃的蟄伏和蠢動。直到畫面中央出現一道慘白鋒銳的光,誰都知道那是暗的厚積薄發。

20

閱讀小說是否要結合作者生平?
結合作者生平進行解讀,無非是基於這樣的信念,即小說是作者對其生活經驗的藝術加工。我們不相信自己的獨斷理解,而是要求在現實中找到絕對可靠的穩固基礎,將確定的歷史作為基礎,我們希望讀解出作者所見的世界,僭越作者的話語權。問題是:作者的生平真的是既定的、客觀的、擺脫主觀臆斷的嗎?

讀過卡夫卡小說的人,大多會直覺地認定卡夫卡與其父不和,典型的解讀也往往接受這種說法。然而一項擺脫作品帶來的認知預設,直接解讀卡夫卡本人日記的研究卻指示了恰恰相反的事實。事實上,當我們在卡夫卡的日記中讀到對其父溫柔體貼的描寫時,哪種「生平」更為現實,這是不言而喻的。在此,虛構作品影響甚至決定了人對現實的解讀,作者的經歷只是被歪曲後作為主觀判斷的佐證。不是根據生平解讀作品,而是根據作品猜測生平,作品始終具有第一性。相反,如果嚴格地依照作者經歷,盡力追求「真實」,那融貫的解讀也不可能達成,只會遺留不可填補的斷裂漏洞,結果將是困惑不解。

人們不惜歪曲事實也要貫徹自己的信念,那為什麽不幹脆接受「作者已死」的斷言,放任自由的讀解呢?「作者已死」並沒有消解客觀性,而只會彰顯經典作品的普遍性和多義性,咬文嚼字、引經據典已成為評論家過時的遊戲,自然且自豪地以讀者身份暢遊於於作者塑造的文本空間,並為空間本身帶來增益,這真正表達了文字的生機。

17

讓我想到瘂弦的詩。然而除卻題材,兩者是全然不同甚至截然對立的。詩以歡快的曲調唱出深沉的憂傷,盡管銀白的月光寄托了逃離的渴望,它的基調是現實主義的,它揭露如城堞般籬笆背後的排斥、厭棄、居心叵測。歌的氛圍也許是奇異恩典式的,飄然空靈的女聲勾勒出那個渺遠的神聖世界的輪廓,它昭示著救贖的淡然喜悅和超越的心跡。歌詞是直白淺近的,正是這種直白的淳樸——呼應著歌題——描繪出一個童話世界,從中折射出那些衣衫襤褸、居無定所之人的映像,他們身上閃動著汙流之中不滅的光芒,那是從未在衣冠楚楚之人身上顯現的互助、和諧、純凈、質樸、聖潔,甚至巷口的垃圾都在這種光芒中顯得虛浮,它成為同舟共濟的舟——垃圾見證流浪者的神性。我被帶回那個凜冽寒冬的聖誕夜,那個被棄於垃圾堆的嬰孩,是受神祝福的聖嬰嗎?抑或在寒風中奔走的流浪者是獲得聖靈啟示的教父?至少可以這樣說,在那個充滿巧合與冒險的夜晚,嬰兒的啼哭預示一支流浪兒歌將永遠飄蕩在這個荒誕又溫情的世界中,挑戰禮堂中徒有其表的歡欣與歌頌。至此,我們可以回過頭去,審視那句突兀出現於歌曲後段的背景臺詞:他們就快要成為神了——這無疑是一句諷刺。

6

這次沒有回去。「因為有別的事」,這不能解釋那種近乎恐懼的排斥。「我怕那裏的落寞」,這是奇怪的,一個習慣了孤獨的人竟在此刻害怕落寞,或許因為那是人群中的落寞。我知道我會被接納,盡管我已不再是原樣;這種接納反而使我抑鬱,它使我回想起過去與如今的不勻稱。

在臥室一隅,我與自己竭力回避的過去不期而遇。試卷、練習冊、講義堆在墻角,它們是最為無聊的遺產,卻是我無聊過往的唯一表征,沒有什麽比它們更準確地描繪出我十一年的歷史:上課、做題、考試。我的每一絲喜悅都埋沒在麻木不仁之中,過去如此,現在仍是如此。

雜物躺在地上,占據過道。再也打不開的電腦、宿舍的蚊帳、「決鬥」時戰損的掃帚,它們在此僵臥兩年,而今不得不面對放逐的命運。兩年很久,把它們丟進垃圾桶的一瞬很短。拉開抽屜,我看見一盒來自更久遠過去的鋼筆墨水,自小學畢業就再也沒有打開過。它憑借小巧的身形在我的臥室占據一席之地,我的記憶卻沒有給它留下位置,它能在此躲藏到什麽時候呢?

我想起高考結束後塞滿廢物的垃圾桶。他們完全可以將那些東西當作廢紙賣掉,而這大舉的丟棄實際上是一種泄憤,一場宣告自由的儀式。人會懷著仇怨葬送自己的過往,也會抱著不舍遺棄自己的記憶。我不能拒絕決心遺忘時的那份感慨,但我希望自己能保持平靜和從容:「這只是一個過程」,我這樣安慰自己。我不會再遲疑,就這樣燒盡我的過往。即便如此,灰燼也會留下痕跡。

1

自指悖論,最為奇妙的悖論——當我指涉自我時,我也指涉了自我視角下的世界;當我指涉世界整體時,我也指涉了經驗這個世界的自我:世界首先是我的世界。自我與世界——極大與極小、原點與無窮——理性認知圖景下的對跖點在此重合、疊加,凸顯場域先在的裂紋,引發智性不可解的紐結。

May

30

「科技」在現代概念思維內完成概念化後方可成其現實性,現代性配置在賦予「科技」以現實效能的同時加入某種本不包含的意義聯結,這一點必須在歷史語境中加以考察。「科技」之概念與「美好生活」的聯結,只是在歷史進程結束後被回溯地設定的,尚未概念化的「科技」並不與「美好生活」存在必然聯繫,倒不如說,恰恰是那些確實導致「美好生活」的技術性實踐(而非鍊金術等失敗路線)在回溯視角中被抽出,形成了統一的「科技」概念。因此,不可虛設處於歷史發展階段中的人會有[為追求美好生活而發展科技]的欲求。

24

為什麽警戒線是黃色?
為什麽黃色被隔絕?
金黃是半尺寬砂漠
玄鐵是形銷的骨
警戒線不阻攔前路
它綁縛於無處
誰囿於前進無法行走?
誰囿於行走無法前進?
眼裏波瀾無動於衷
色澤勾勒殘缺輪廓
誰在越界時死亡?
誰在界線後召喚?

23

幾千萬小丑在明目張膽地竊笑,笑我的疏狂
我回應以狂笑,致他們滑稽的綠發與紅鼻。

17

計時器閃動著退回沉默,洛斯阿拉莫斯一片死寂。奧本海默嘆了一口氣,他緊繃的臉上似乎有了笑意。沒有熾烈的光,三十秒後,沒有驚世駭俗的轟鳴。物理學家臉上是驚異、憂鬱、懊悔還是平靜?他們曾打賭漫天火光燃盡大氣,這只是骰子一擲的問題。一個啞炮,或自然的玩笑,鐵塔在十公裏外閃著陰冷的光,可惜沒有人看到。人類對自己的造物束手無措,又一次的計算和概率,這次卻是遲疑:上一次他們願賭,這一次他們服輸。它可能在下一秒爆發,也可能在十億年後悄然消逝;可能殺死方圓十米的所有螞蟻,也可能帶走大氣下90%的生命。人們在此設下防線,直至它被遺忘。50年後,有人來此朝聖;100年後,恐怖分子嘗試襲擊;200年後,這不可名狀,成為了人類的豐碑,或者墓碑。

14

為什麽喜歡女僕裝?並不是僅僅因為視覺美感。穿女僕裝的少女,如咲夜,似乎因穿著而自帶某些性格特質,而這種特質又相當不現實,因為現實中的女僕不會是少女,也不會穿如此華麗的女僕裝。女僕裝這一審美符號脫離了其意指對象,而指涉某種非現實、因而具有超越性的性質——諸如瀟灑、成熟、運籌帷幄,以及時不時表現出的靦腆、嬌羞、可愛,這些矛盾的性質被集結於一體,這個個體本身是理想化的,也是分裂的。事實上,這些是符合宅男審美意趣的通用性格形象,而女僕裝恰是對這些個性標簽承載力最強的物之一。由於穿著女僕裝且符合於這種性格的情感投射對象實際並不存在,對女僕裝的迷戀也暗示一種戀物癖,表達著強烈的能指快感。真正看到浮誇虛飾的工業製成品女僕裝,大概會失望吧。

9

全是諷刺
惡心透頂
如果我要失敗,那麽是我選擇了失敗,不要成功者的同情
如果我在做夢,那就要一夢到底
如果置身清流,我就要守住自己的汙濁
如果置身光明,我就要用黑暗粉碎虛偽
如果被理性囚禁,我就要用瘋癲瘋狂
如果被道德羞辱,我就要以革命捍衛
如果走到懸崖之巔,無路可退
我就要縱身一躍,死不足惜
你們的成功,是我腳邊的塵埃
你們的失敗,是那螻蟻的掙紮
我將揮一揮手
你們的屍體將被流水沖走
你們的光輝城市會被黃昏淹沒
我會撕爛你們的陳詞濫調
我會取消白天
同時取消黑夜

7

愛一個人的感覺很奇妙。然而我終究不懂愛情,所以姑且稱之為靈魂向某個特定人格的寄托吧。大概就是那種在欲海沉浮之時突然獲得沉靜的感覺,或者在惡心的世間突然找到一絲清涼的感覺。簡而言之,看到她,我的心情會好起來。當我漫遊時,總會無意識地在視野中尋找她的身影;她讓我顧及自身形象、表演,並渴望她的註視;她使我成為他者,而她總是主體;她讓我成為圍繞恒星盲目運行的行星。(我只能用瑣碎的語言描述對她的感受,因為我對這種感覺不明所以。)

然後我突然意識到她是多麽虛幻,這種感情多麽不現實,只是它這樣順理成章,我從未加以深思罷了。直到最近我才發覺,或者我一向知悉卻不願承認:她與我處於世界的兩極,就如其他所有人與我處於世界的兩極,而我所一廂情願投射感情的,不過是一個虛妄的幻影。確實如此,我與她始終保持著可悲的距離,我每每望向她的背影,可她從不會意識到我的存在。那麽我確實是他者了,我的那些刻意的舉動成為了一種媚俗,這一點我不願向他人承認,卻不得不向她承認。就連這份感情的起源都是可疑的,為什麽是她呢?是某一次對話或沉默、某一次交流或錯過決定的嗎?還是僅僅因為外表——那麽我是個無可救藥的顏控?

得知真相,我沒有像過去那樣高呼:不要朋友,不要戀人,而要同誌。不,因為同誌是不存在的,而我不再妄想提住自己的衣領將自我拉上岸去。有何不可呢?人總要有些寄托,而單相思恰是可以在一種距離中無謂地持續的。它對我不會沒有意義,至少,它提醒我汙濁之中尚存的清澈;它提醒我身處的孤獨,保留我心底最後的那塊柔軟。

6

思想是一把無刃之劍。隨意揮動,則無可斬斷;
把握事物的脈絡,以絕妙的視角切入,則無堅不摧。

4

很高,大地在誘惑我,就像一杯猩紅色的烈酒。人好像在墻上走,像蝸牛,爬在另一個世界。我想跳下去,自由落體。並不是向往死亡,而是向往無可避免通向死亡的,暫留在空中的那一刻。不是那一刻使我陶醉,而是對那一刻的向往使我陶醉。我想在高度上走。接受重力之必然性的審判,或者審判重力之必然性,兩者是一致的,至少結果相同。我要猛地向前沖,撞碎大地,或者被大地撞碎,肉體在尚未察覺的瞬間支離破碎,或許是超越一切的劇烈疼痛、痙攣、抽搐、奄奄一息的掙紮,那是向永恒的逼近。然後大地會接納我,那麽我的血會滲入泥土;或者不接納,那麽它會尖叫著飛向天空,再跌落。這不會是華麗的場景,但足夠迷人。

明知脆弱的樹枝不能承受我的體重,卻要縱身一躍將它緊握在手;明知水面不容忍無深度的踐踏,卻要伸出腳去托付一切重量。總是渴望僭越的思緒,一直想把握更高的死亡。我在眩暈中看見了信仰。

2

「他們就這樣被生活在別人的故事裏
卻還以為這世界屬於他們自己」

Apr

24

花的不是我的錢,吃也不像我在吃。好像一個遊魂控制我張嘴、咀嚼、下咽,將某種爛渣塞進陰暗的腹腔,然後是不可知曉的分解、反應、運作、轉化、耗散。

我在食物中感受不到生命,確切的說,它在浪費我的生命。

嚴肅的人對我說:它轉化為能量,驅使你運動;它使名為肉體的機器得以運作;它使你不至於在無休無止的熵增中走向毀滅;它從無窮遠的過去走來,向你揭示物質不滅之真理;它填補你靈魂的空缺;它包含你褪下皮屑中的元素,所以你在自食。

簡而言之,不吃就會死嘛。那又怎麽樣?

21

《虛無主義》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36110351/
前半段彎彎繞繞,後半段闡釋波伏娃、阿倫特的觀點時豁然開朗。虛無主義不是認為不存在意義,而是在意義的缺失感中苟且生活,將嚴肅性消解於物無不可的戲謔。唯有公共空間的政治參與可治療這種時代的徵候,將人們引出自我封閉的困境。

19

如何反駁「享受資本主義工業產品的同時批判資本主義體制」的指責?
接受工業產品,不等於接受產品附帶的消費主義社會現實,產品雖作為社會建制的構成成分,但其本身是物質的,因而可被剔除意識形態的纏繞。質疑刻意構建的社會現實,貫徹日常生活批判,不屈服於拜物教幻象,這就是對資本主義有力的抵抗和拒斥。使用電視進行嚴肅探討,也就拒斥了它娛樂致死的本性。進入體系之中,從內部打開展望「外邊」的破口,為此,必須與時俱進地使用反抗手段和批判工具。具體地進入問題,而切勿理念先行,一套拒斥當下體系的理念並不是解放之途,只是另一個束縛自由的體系罷了。

18

我站在曠野上
向東方望
朝陽灑下萬裏橙光
何處是心之所向?
遠方!遠方!

16

通過將我的所謂命運視為權力運作鋪設的軌道,我砸碎了學校價值預設的黑箱,扯下它假作威嚴的戲袍,看清了權力背後為人不齒的卑劣面目,它不再是關乎未來的絕對律令,不再是不可名狀的超越規則,它是一個可具名的敵人,一個終將在我腳下瑟瑟發抖的敵人。不,它算不上敵人,它是自身的一個碎片,或一面鏡子,反射出一個強大但虛假的自我理想與自身搏鬥。它本是靜默的,無趣的,無意義的,無欲求的,它是空無,一個令人不爽的雜音;但我的自作多情的慾望流入對象內部,賦予其神力,塑造了一個神話式的敵對自身。與其說它捏造了一個充滿敵意的獨裁者和壓迫者,不如說我利用它來征服自我,用這個敵人的形象宣洩過剩的激情,抑制自我的分裂,打磨我的同一性,療愈我的症狀。所以我寫下的,乃是我的症狀——症狀就是吶喊,症狀就是證詞。症狀源於無數碎片之中,我不知道它控訴什麼,每一片碎片都是一片鏡子,整體寓於部分之中。無論如何,必須要銘刻,要聲張,要嘯叫,要搗毀僵死的現狀,要走向也許寸草不生的未來。這是我的歷史,並且它將無限延伸下去。

不時展現出的懦弱本性,以及日常表現的冷淡、偶爾固執的反抗。典型的分裂,究竟何者是真實?抑或是否有辦法調和兩者?必然統籌的同一性或失格。

15

繪畫不同於攝影。畫家為畫面加入了某種東西,攝影展示現實實際是什麽,而畫作展現應該是什麽。畫通過畫家的特定視角描繪,在一定程度上補足現實,揭示潛在,它看似是場景的客觀描摹,實則必然是畫家對物進行全局審視後視角融合的產物。單純的寫實畫不能使人感到足夠真實,畫家加入其中的視角標記才是真實感之源。因此,畫對現實場景本質上是否定性的,然而,畫家對現實的不懈追求又進一步否定了與現實的偏離,這種否定之否定與人的思維過程何其相似!對於畫家,一切事物無一例外自行敞開於眼前。

10

初春樹葉的綠色,竟如此鮮艷,這是我從來沒有註意到的。
那抹近乎怪異的鮮亮色調出現在我眼中,就像透視到了現實背後的某種虛假。
自然,樹葉年年如此,有所區別的,只是我的視線。

7

一個人的真正魅力在於其瘋癲,不知曉一個人的瘋癲,就不能算了解此人。
有人將瘋癲盡顯無遺,有人將瘋癲深埋於心。有人將其視作自豪的標記,有人將其視作不敢直視的暗影。有人在表面的裝瘋賣傻之下,隱藏著至深的瘋狂,那是光也無法逃脫的深淵,足以承載行星隕落的沖擊,然後傲然立於廢墟之巔,品味一杯由混沌釀成的美酒。
矛盾在於人要以理智制衡其瘋癲。無理智的瘋狂只是癡人的暴行,而至高的理性背後,是極致的瘋癲。
庸俗到可怕也是一種瘋狂,只是沒有過人之處。

6

人如何思考無限?從有限的點過渡到包含無限點的線,其間沒有障礙。抑或恰恰相反,人無法思考有限,只能分割無限,從來沒有點,人只能思考形如點的無限集合?
「點」是否存在?抑或它是「無」?不應如此,一定有什麽規定了一個點。無限的集合——線、面、體,由同質的元素標記,那麽,點有所謂「質」嗎?
內涵為零之物,外延是否為無限?

4

如何描述一棵樹?
如何描述一棵樹葉片間閃動的亮光?
如何描述樹影邊緣泛白的模糊光暈?
如何在記憶中保存總體映像、全局圖像而非割裂的、單子化的蒼白細節?
如何在圖像中去除抽象,不是以概念的重組、想象,而是概觀而完整地回溯畫面?

但是,整體畫面的記憶,也只能是雜多細節的堆砌,圖像不可能矢量化,人的思維不可能去對象化。盡可能拋棄對象,最終形成粗糙的形象,可能更具有現實感和可回溯性。
為什麽直視風景的感覺與透過相機鏡頭不同呢?區別絕不僅是視角範圍。
當我觀察這個世界時,我是否為它添加了一些東西?

3

操場兩側,相隔百米,景觀全然不同。其一側歡快、和諧、其樂融融地喧囂,洋溢著流動的生機;另一側幽暗、閉塞,大型垃圾和磚塊散落在高大杉樹之間,鮮紅的「禁止入內」標記在廢棄的人防建築之上,隆隆水聲在附近陰沉地響起,傳遞著了無生氣的壓抑感。
草坪之上,書寫著縱橫的印跡,平整寬廣的表面被切割,深淺不一的草色規律地勾勒出平滑的曲線,微觀的無序構築出宏觀的秩序、優雅和神秘。靜止的差異刻畫靜止的圖案,其在恒長的時間尺度下流變不居。
遊逛之中,我窺見了操場的生態學,它將我引向問題。我不知道操場一側無人問津的心理成因,不知道雨後泥地的成分結構,不知道人防地道中是否殘留有屍骸,不知道割草機何時運作、何時止歇,不知道雜草在何處紮根,不知道這些問題如何產生,又將怎樣消逝。問題將我淹沒,但這無關緊要,因為我很閑。
帶著有閑階級的從容,我開始以第三人稱的視角觀察四周的動態和靜止,任思維彌散,意向性伸展。我所見的是無歷史的此刻景觀,這是局外人對現時代的活體解剖。這是一次現象學實踐,或冒險。

1

自我覺醒的前途分出兩條小徑,連續的,或是割裂的;段落,或是切片。橫向與縱向思維方式的差別,植根於對歷史的看法,很奇怪的,我對歷史抱有犬儒式的不信任。「我之前沒有歷史,我的歷史是第一的也是唯一的歷史」,這句話恰與我的歷史觀相符。我同歷史分割,執意於我所存在的截斷切片之中,拋棄厚重沉澱負擔的同時,我也被亙古悠長的縱深洞察拋棄。我究竟註定與時間敘事分道揚鑣,還是去除芥蒂回歸歷史的審視中?

Mar

28

「發明」與「發現」不是割裂的,當人發現某物時,他同時發明語詞來指稱它。或者「表達」作為世界的構成性要素也是被「發現」的?

27

人做一件事不是為了這件事本身,而要尋找一個外在的目的,這些目的環環相扣構成了令人迷幻的價值鏈條。人不能舍棄這種無限的自欺,仿佛沒有一個借口,就無法掩飾其懦弱。人做一件事,從來不承認這件事本身,玩是為了享樂,學習是為了未來——總是以一個單向度的名詞概況事件的復雜,對借口習慣性地依賴。更有甚者,揣測他人的意圖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做某事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人的合理目的,為了社會的和諧美好,以此讓他人背負道德負罪感,讓自己的道德享樂倍增。不自覺地以他人為名行使自利行為的人,比絕對自私的人更惡心。社會將這種行徑稱為友愛、共情、責任感,我將其稱為懦弱、虛偽、狂妄、僭越、自以為是、自作主張、自我滿足,我不容許這種自我規訓的濫情觸碰到我,就像無處不在的庸俗爛泥沾到我的鞋上。如果這樣,我會毫不留情地將它踩碎,扔回它應在的泥潭之中。

22

所謂浪費是可笑的概念,它源於對靈魂的推崇和對身體的貶斥、對「人性」的追求和對獸性的譴責,它被基督教和儒家倫理奉為圭臬,長久地占據思想觀念的本位。巴塔耶以莫斯對北美印第安人「誇富宴」的人類學研究為依據,將早期人類的消耗闡釋為一種神聖體驗,消耗、鋪張浪費、無意義地毀壞產品,這是不求利益回報的獻祭。隨著人對自然的改造,人格神誕生了,世俗世界之中,有限經濟取代了普遍經濟,以節儉、純潔、禁欲為基本導向的新式神聖取代了耗費,浮誇的耗費傾向被壓制於身體的內在,同時被壓制的是對強力的追求和對征服的渴望,也就是尼采通過批評基督教偽善道德所要奪回的權力意誌。後現代是身體性返歸的時代,耗費大張旗鼓的返回是合情合理的,它正是通過浪費否定生產目的至上的資本主義倫理。然而大量消費不是耗費,它是物化欲望驅動,物質利益主導的目的性生產活動,本身是荒謬和倒錯的,商品拜物教永遠達不到——哪怕是虛假的——神聖。

19

一、
A: 我沒有殺人。
B: 我們中有一個人說了謊。
不論B的話是真是假(一個人說謊 $\Leftrightarrow$ 都說謊/都沒說謊),A都殺人了。

二、
A: $\sqrt{2}^{\sqrt{2}}$
B: $(\sqrt{2}^{\sqrt{2}})^{\sqrt{2}}=2$
不論$\sqrt{2}^{\sqrt{2}}$是有理數還是無理數,都可以證明「存在無理數的無理數次冪是有理數」。

看到第一個悖論,立即想到了第二個證明,兩者看似相近,實則不同。在悖論中,B話語中的真假(是否說謊)並非外部評判的真值意義上的真假,而是可能性空間的向度。他的話確實減小了可能性空間,但這種主觀判斷提供的信息的真假不取決於話語本身的真或假。事實上,當外在標準開始思索B的話語的真假之時,它就已經接受了B的誘導,承認了B如此言說的合理性。悖論來自於原初言說合理性的忽略,將B刻意限定的真假判斷與外在真值判斷混同就導致了自我指涉,結果是荒謬的。而第二個證明沒有涉及自我指涉,只是因構造不明確而看似模糊,實則邏輯過程清晰,並無悖謬。

註意:知識假設——退出假設語境後就沒有這個知識
二的證明方法稱為虛真論斷

事實上,$\sqrt{2}^{\sqrt{2}}$是無理數。(Gelfond–Schneider theorem)

18

人的記憶顯然不是連續統。但是,對於意識感知而言,事件是否連續?如果人的記憶只能由斷片構成,那麼事件也只能是離散的。不,即使離散的斷片,亦有可能被語言整合進連貫的序列,從而產生連續的印象(但並非真的細節無限)。連續是相對於時間來說的,時間是相對於語言來說的。無疑,作為事件背景的時間是連續的,這大抵是一種先驗的認知規則吧。

如果一件事不存在於任何人的記憶中,那它是否「發生」過?抑或一切都會留下痕跡以供後人考察回溯?事件的集合是否等於人類共在的記憶集合?一件事如果不存在任何人的記憶中,不被任何人以某種方式感知,那麼它就是(對人類)不可知的。如果將人稱作「世界的界限」,那麼這些界限的總體不足以圍住整個世界。

人們習慣於用語言而非圖像描述/取回記憶的細節,在這一過程中不可避免地破壞了原初的記憶本身。在回憶時,記憶碎片依據語法規則連成一片(索引詞標劃順序?),大腦會自動補全裂縫。而在不進行回憶時,當下的我僅僅擁有一個關於「過去已經歷一段時間」的空無的框架。閾下的(無意識的)記憶不足以形成現實感,由現在到來的時間得知過去了一段時間,僅此而已。

16

「那是個冬季漫長苔原遼闊的地方,厚重的土承載著沉鬱的嘆息。這所有的一切本該是凝重的,重的人喘不過氣,有古老的歌謠和空曠的詩在這裏誕生。」

15

熟悉 - 陌生
嘗試性開拓是在已有認識中搭建新的邏輯閉環 (可能到外面嗎?)

現代人的傻不在於無知,而在於對既有思想的不思考——米蘭·昆德拉

內在標準 - 外在標準
名不副實 - 表裏如一

簡單化分類、認知框架、惰性歸因
反總體性、反本質主義、反邏各斯中心主義
主客分離
去分類化、非層級化、解轄域化
嬉戲式的開放對話、符號追逐的遊戲
理性 - 工具 - 審美 - (現代)藝術 - 風景,熟悉的陌生化

歸同 - 分異
站在可能性的十字路口,而非走在通往真理的康莊大道

百年孤獨,失眠 - 失憶 - 紙條標簽

(嘗試用一種新的方式寫筆記——離散化、斷裂化、關鍵詞形式、Brainstorm)

曾被寄予重望的理性如今越發令我厭惡。它虛張聲勢地冒充神聖,假裝正確地進行洗腦,以烏托邦的幻想壓抑著人。我決定拋棄它了。就像從前旗幟鮮明地反對唯物主義,我現在更進一步地反對實在論和理性。與其說是為了自由,不如說是因為獵奇心態和反叛的不合時宜。新奇的理論遠比符合實際的理論重要,無趣的理論毫無價值(有趣的理論也毫無價值)。我是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我的學習和研究都是欲望驅動的遊戲。

13

想剃光頭了。一想到與這種寄生在身體上的植物切割,我就不由欣喜。
想到法國光頭,突然感覺自己沒有足夠的霸氣去平衡裸露頭顱的怪異荒謬。
我需要修飾。當然不是爛俗的鴨舌帽。希爾伯特的帽子就不錯,奧本海默的也很帥,還是說這是同一種帽子?我對帽子不太在行也說不清。最後決定了福爾摩斯的獵鹿帽——完美選擇。真的配光頭嗎?

09

沒有什麽此岸和彼岸,
沒有什麽價值和意義,
沒有什麽超越者和絕對精神,
沒有深度,
沒有層級,
有的只是一個表面和一些褶子、
一片森林和幾塊空地。

08

夜,學校組織違規補課,地點是未完成施工的新校區。物理組老師統一購置了防毒面具。我不由設想上課的景象:黑暗中孤燈下的秘密集會,為首者戴著防毒面具,頗有納粹集中營毒氣室的風味。然而受害者與加害者發生了怪異的倒置——主動的受害者和被動的加害者。受虐狂堅信受虐能帶來精神的飛升,加害者被迫接受同樣的信仰,當然,這不危及生命。防毒面具應該不貴,再下次上課就是全體帶著面具的奇景了。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既是劊子手,亦是受害者。

04

《去學校化社會》
https://book.douban.com/subject/27148373/
福柯在《規訓與懲罰》中談到現代社會「創生」與無限進步的神話,這就是本書批判的普羅米修斯式理念。我們期待厄庇米修斯式的人的復甦,他們愚鈍,並且坦然地承認他們的愚鈍,而不幻想成為上帝,唯有這種清醒的自知之明,這種恰如其分的理性,才能使人擺脫抽象的神話敘事,回歸活生生的人本身,瞥見被我們遺忘過久的天空的澄明。

Feb

24

「記憶本質上是保存的,想起則是破壞的。」
「註視太陽所感受到的黑暗」

16

作業,一直拖著不寫,並不是因為貪玩的意誌,而是純粹因為不想寫作業的意誌。
明知道作業就是抄寫,毫無一點意義,也就自然產生排斥之意。總是想著寫完作業就去看書,但又因這份排斥而拖延不寫,將時間浪費在電腦之上。仔細回想我在電腦上的活動,我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在進行無技術含量的重復造輪子,其實也很無聊,只是用來分散註意力擺脫關於作業的矛盾和焦慮。
結果是又浪費了一個寒假,買了一堆書,大多都沒看,接下來幾天狂補作業都不一定來得及,其他事肯定是沒時間了。
這也是一種推卸責任吧。我還真是卑鄙呢。明明自己沒有不寫作業,與所謂「認真學習」的表象徹底切割的勇氣,卻還將問題全部推給作業。
啊啊~垂直分裂差不多得了。再等等吧。

10

「結構本身建構了事實。」
「我們並非把藝術品放進了藝術館,而是有了藝術館,才有了藝術品。」
「鳥籠之所以是鳥籠,是因為籠內的那只鳥。」
「包裝紙內空無一物,那麽它包裝整個世界。」

Jan

28

我曾將虛無主義和存在主義混為一談,但兩者其實不是一回事。對於世界的意義,存在主義者有不同的看法:尼采和加繆或可稱為(反)虛無主義哲學家,但薩特不是。雖然薩特也在《噁心》中渲染了人因生活不可理喻之荒謬和偶然而產生的噁心感,但這只是意向性失敗的短暫病態,而非生活的本來狀態。加繆則明確地指出世界本就是荒誕和無意義的,生活就像西西弗的神話一樣徒勞,但是必須「設想西西弗是幸福的」。薩特評論道,基本現象學原理表明,經驗本身就具有意義,稱加繆過濾掉了經驗之間的聯繫,像休謨一樣將一切視作孤立的印象,他認為,生活並非真的如此,這樣看待生活是一種(或許廣泛的)病態,而覺醒者乃是對目的和意義抱有明確信心,並積極參與其中的自由之人。

如果我在讀加繆之前先讀了薩特,那麼我可能早已跟著高呼自由與責任,而不會關心有無意義的問題。但加繆揭示出的荒誕絕非無病呻吟,他的觀點的確就像休謨的學說,應當被看作一種懷疑論的思維實驗,他藉這個實驗提出質疑,替信仰崩塌的戰後歐洲人呼喊出切身之問:生活真的有意義嗎?如果生活無意義,那人生是否值得活?應當怎樣活?休謨在形而上學中提出的類似問題啟發了康德,人們視康德為大哲,自然也絕不會忽視休謨之提問的重要性。兩個問題的答案也頗有類似,康德做出了讓步:如果世界中必然存在著不可知,我們就應當規範自身的理性,在合適的限度內進行認識;加繆同樣以讓步的形式回答了他的問題:如果生活無意義,那麼就視反抗的過程為意義。兩者都削減了人活動的範圍,將人置於框架之中,卻也給人類行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加繆的《局外人》,同樣也應看作思維實驗,因為這樣荒誕的人與事在現實中實在難以遇見,恐怕也無人會與默爾索產生高度的共鳴。事實上,可以把默爾索理解為翻轉的哲學僵尸,他的外在表現麻木而與周遭格格不入,可內在,正如結尾揭示的那樣,其實充溢著與常人無異的感情。這樣一個存在卻是不被社會認可的,他被指控為瘋癲、異常、道德敗壞,以至最終被社會,被多數人所殺死。這又是從另一個角度拷問社會:不同人所認同的價值、意義是截然不同的,憑什麼以多數人的意義,去壓迫,甚至謀殺少數人呢?這是對聲稱掌握意義之人的一句清醒的告誡。

群體的價值判斷、共同利益、意識形態,在國家和社會層面轉化為符號化的秩序、對主體與他者的強制劃分。不符合常態的人被隔離、驅逐、關押,這是因為,共同體想象必須靠排斥他者方可維持自身穩定。無疑,這是一種多數人暴政,但是,對於排除了他性的意識形態機器來說,少數人其實並不存在/在場。在某些時刻,他們甚至被剝奪人格,轉化為任人宰割的赤裸生命,他們的死亡儀式性地標劃出共同體的生命。加繆問道:是否國家,憑著多數人的意志,就可以奪走某人的生命?這與合謀的謀殺有何區別?可惜,這樣的質問終究也被蔑為政治上的幼稚病。戰後的薩特發展了一種受馬克思主義影響的觀點,認為人類生活具有目的性和社會性,為了「人民的未來」,國家的殘酷行為是必要的。加繆秉持人道主義的信念,薩特卻與人道主義漸行漸遠了。

25

存在,它的意義或許卻實在於人關於其的「操勞」,可單純的作為凝視對象的物也足夠帶來生活的實感,傳遞出一種美學的生命力。就像任何無用之物,人放下實用的考量,轉而以好奇的態度重新審視它的每一個細節,發現一直以來被忽視的部分,隨之而來的是新奇,是對生命之原始驚奇的喚醒,或許藝術就是這樣。因此藝術無處不在。

我不由懷疑羅岡丹看著栗子樹產生的惡心之感,因為不論是樹幹扭曲交錯的紋理,還是樹枝湧向四方的分岔;不論是建築巧妙又拙劣的設計細節,還是路燈立柱的挺拔;不論是那些草本植物細長的葉片,還是下水道井蓋的年齡,這些都令我著迷。觀察,觀察具體事物,以不同視角,或者說以藝術家的眼光觀察,將我從那些乏味的屬種之分中解放出來,我在現象的差異性中看到了個體,具象的、直觀的物體向我明示它們的聯系,讓我樂此不疲地從一物轉向另一物,而世界又是多麽無邊無際,充滿關聯和體驗。我的意向性旋轉舞動,進而思考:結構、內涵、關系,一幅向縱深延展的圖景便展開在眼前。這無關乎心態,而是專註和虔靜自在地感受到那好像亙古不變又隨時間流向未來的存在之威嚴。決堤了,洶湧的生命之洪流將我沖出這個逼仄的世界。很難不感嘆世界竟然如此,但它既已如此,那一切就歸於必然。這無比的明晰中從無半點偶然性。

21

我為什麽寫不好考場作文?
著實是無厘頭的問題。顯然我要借題發揮大罵一通。

考場作文題從來不是思辨性的探究,不是敞開思維自由地懷疑與漸進的過程,而是套路化的八股文。它向我們提出要求:正能量、積極價值觀、不得偏題,讓學生言不由己,使他們在一堆矛盾的價值命題中見風使舵,而不能形成自己的思想體系。它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意識形態的灌輸,甚至是以「學生正確發展」的名義,這是令人作嘔的奴役和對真理徹頭徹尾的汙名化。

當然,作文得以支配考生思想,歸根結底是因為學生早已被高分這個價值評判標準所禁錮,這個牢籠自始至終堅不可摧。但我對這一切都感到無聊,無聊至極端的厭惡。在我眼中應試教育的價值觀是連心靈雞湯都稱不上的純粹垃圾,我不願隨著潮流追求所謂意義,更不會為應試的獨木橋殫精竭慮。我唯願「知道」,即便不能獲悉一切,也希望對世界理解得更多。這或許是一種本真的好奇心,或許是智性追求的自然傾向,或許又是一種愛慕虛榮式的自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能填補我內心的匱乏,我的背後是深淵,唯一的路是向前走。我願意堅定地走下去,不為生活,不為世界,更不為他人,只為保留我此刻微薄的存在。

這樣看來,能否寫好考場作文就無關緊要了。

19

期末,下發資料極多。生病回家的學生桌上積滿試卷之類,混亂異常。這些課桌是被遺忘的,它們在某種特殊的無意識中被忽視,並在上傳下發的無限循環中維持淡漠的穩態。在無人關註的情況下,它如自發一般步步趨向混亂,在心血來潮的掃除之前,它自潛藏於視角之外,卻不斷發展其觸目驚心的姿態。它是隱匿公共視域之外的一隅,無序滋生的陣地、混沌依附的基石、凝視的深淵之眼,它的存在給人們精心鋪設的秩序劃出一道破口,昭示著一切人為控制的虛妄。然而,它被無視。不論出於無意識,抑或有意識的刻意忽略,它似乎揭示著人的自我蒙蔽,自我寬慰的的心理機制。人們在微觀上對它時刻知覺,在宏觀上又對其熟視無睹,人對宏觀的整體把握從來都是不存在的。只以自我狹隘的視角張望世界,自然會忽視危機與瑕疵,沒有人能透過現象的紗,抓住本質的全集,看到亦在凝視我們的世界的背景。所以當人們在太空中回望地球——我們生活的狹小境界時,會驚訝,驚訝於那些從未知悉的傷。

14

我對所謂的行為主義完全無法認同,承認行為即是所思,就等於承認他人對自身行為的觀察即可徹底地代表真實想法。這是對自身主體性的拱手托出,也是對自由意誌的一種否認。他人對我的主體性侵犯時常是以行為主義的形式發生的,並且常展現出「親切」的無意識姿態。人們下意識地將自己對他人喜好的經驗性推斷綁定在此人身上,以此表現對此人的「了解」。然而對此人而言,對自己喜好的定性判斷就是缺乏距離感的自作主張,只會引起煩躁。如果聽者將說者擅自貼上的臆斷之標簽當作自我認同,以他者目光自我歸訓,那就更為可笑了。

08

前無古人地調和矛盾,以卓越洞見引領思想革命,以遠大視野重建形而上學的康德,在被意識形態的左右的論說中也成了德國人民軟弱妥協的代表,不能不感嘆「中國特色」的歷史觀的深刻和獨特。

書名叫「邏輯進程」,可內容不見得符合邏輯,從這幾句話中只能看到牽強附會的獨斷論。談及思想發展史,思維正常的人肯定會先關註該學說的思想背景和對後世思想的影響,偏偏這種中國特色的研究方法要堅定唯物的根基,一切先從社會物質背景開始分析。這種分析的結果就是似是而非。不看思想發展到何處,就從社會的單一變量入手,言之鑿鑿地指出其局限,完全忽略了思想發展本身存在合理過渡和固有過程。對於一種思想的不充分,簡單地給予「社會局限→思想局限」的評估,已奠定了多看局限,少談進步的基調,實則就是站在歷史後來者的角度隨意評判、貼標簽,是對思想家的不敬,本質上是惰性歸因,甚至意識形態支配下對事實的刻意歪曲。

所謂中國特色的史觀,就是一種帶著濃重意識形態色彩的研究方法:歷史價值至上,三句離不開階級,是披著唯物史觀外衣的輝格史觀,它在為政治需求而扭曲和刻意切割事實、進行誇大的論述之時,就已丟失了史學的嚴謹和真實。而這種功利的史學,其觀點是極其容易反駁的。例如本書最後得出結論認為德國古典哲學的歷史進程是為馬克思主義誕生進行的準備,將馬克思主義塑造成巔峰的最終狀態。反過來,如果研究馬克思到現代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邏輯進程」,我大可以再寫一本書,將馬克思主義看作最初的充滿局限和矛盾的理論批駁一通,理由也很容易找到,只要與十九世紀的社會狀況相聯系就可以了——「馬克思主義的提出帶有十九世紀無產階級的盲目性和暴力性」。

我還沒有讀完本書,這些只是我在看到這幾句話時一時氣憤的感想,並不是對這本書的整體批評。開篇的幾句話肯定是不能代表全書的學術水平的,重要的理論還在後文。作者雖受到意識形態束縛,但老一輩學者的學術水平還是值得信賴的。

以上屬於是反馬時期的暴論了(當時看政治課本宣揚馬克思感覺很煩),現在看來將馬克思主義視作德古的一個邏輯終點是合理的,該書對此前思想之局限性的分析也恰如其分。——Updated 2024, 4, 26

01

「年」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如果把生活看作一堆片段,那我生命的單位只是「每天」;如果把生活看作連續的,那年也不過是無中生有的人造斷點。
但終究過了一年=365天,或許應當把它看作一個警示,提醒我又過了365個碌碌無為,毫無實踐的日夜,以及剩下的時間又少了一些(雖然這樣說很沒有邏輯)。於是我從渾渾噩噩中驚醒,慌忙尋找出路,以逃避現狀。可哪裏有出路?新的一年與舊的一年毫無差別,我將在流水線上再漫遊一個春秋。新的一年有新的作業、新的「知識」、新的「理想」;新的細胞替換舊的細胞,重構我身體的七分之一,能不能有一個新的「我」接受這一切?
不過,去年(現在這麽說還不太習慣)也並非如此不堪,雖說沒有productive的成果,至少也拉開了Kehre的帷幕。那麽,樂觀點吧,新年是不受約束的。

2023

Dec

25

在人性本善與本惡的辯論中,性善方明顯處於弱勢。原因在於其無法說明最初的惡從何而來,無法證明「本」。這是源於善惡的根本性質之差,善能夠自足地維持穩定,最初即為純善的系統不會自發地產生惡;而惡則引向無度和混亂,卻能在相互作用的制約下傾向平穩,於是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善,在邏輯上少有不妥。但拋開這個二難問題,恐怕沒有人真的認同性善和性惡的簡單二分,兩者應同時存在於隨著環境變動不居的「人性」之中,或許人之為人就在於作為「善」的理性與作為「惡」的本能的恒久博弈吧。(如果我要辯「本善」的話,肯定會抓住理性的先天性)

21

「心理專家」往往說:人感到快樂與痛苦不取決於生活本身,而在於看待生活的態度。這種說法乍一聽很有道理,實則是無意義的文字遊戲。你的感受當然取決於你的看法和態度,關鍵是事情真正發生之時怎麼可能隨意改變看法?
記得一位哲學家(伏爾泰?)對國王說:你找不到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也找不到兩片完全不同的葉子。由此類比得出:生活不可能一成不變,關鍵在於發現生活中「細小的精彩」——又是態度問題。這其實是一種模棱兩可的還原論詭辯。
誠然,你的生活必然充滿變化,若追溯到那些構成自身的微粒,那時時刻刻都是千變萬化,異彩紛呈了。但感受到生活的單調或變化,從來都是因為那些作為可感現象的基調,整天關註那些看不清楚的細節,誰會那麽閑?人或喜或悲,總得找個參照,今天吃了米飯,明天吃了面,這確實是變化,可誰不會呢?難道註意到這些就能說明自己的生活比別人豐富,就能產生愉悅了?充其量是無聊時的自作多情罷了。

但轉變心態對一些人確實有效,那就是不思考的人,或者往往被稱為樂觀的人,他們能在單調的境遇中保持一貫的「樂天」,因為他們用詭辯遊戲自欺欺人,閉上痛苦之眼,睜眼只見快樂,自然能毫不質疑地隨激情浪潮裹挾而去,留下一片歡笑。無關境遇地快樂著的人,其實也是麻木的人。倡導微小的快樂,就是使人麻木,喪失主動性和思想的手段,人們喪失思想,也就會安於現狀,正方便壓迫者坐牢染血的王座。
痛苦的是思考者,他們不甘於麻木,便要仔細地審視生活的全貌,他們推究突如其來的快樂之後如何,便走向了虛無;質疑這生活的緣起為何,便面對了荒誕,最重要的,是他們在思考後反抗,要批判這置他們於痛苦的現狀,要將手握強權的人拉下來。或孤獨,或庸俗,反抗者是孤獨且痛苦的。也許對痛苦的感知才是鑒別庸俗與否的標識。但「寧做痛苦的蘇格拉底,不做快樂的白癡」,仍是思考賦予痛苦以意義。只有直面痛苦,才能真正走出痛苦。

19

人們常說珍惜時間,但對於時間這樣不可逆地向前流動的東西,真的可能「珍惜」嗎?人們這樣說時,似乎把時間看作自己的所有物,但這是荒唐的。從不會有人說珍惜空間,因為在空間中自由移動,而不會遭到不可逆轉之束縛,簡言之,空間是可控的。相反,我們重視不可控的時間,想「珍惜」不可珍惜的東西,不可避免地與它超越感知理解的性質相矛盾,這是一個悖論。事實上,當我們說珍惜時間時,其實早已知悉所謂利用時間的不可理喻,我們所做的,只是憑自我意誌在不可逆的時間流中作出「有意義」的事,通過對有恒久價值之事物的構建來抵抗時間流逝所致的虛無。我並不承認這種行為是珍惜時間,這只是擴充自己在時間中的存在罷了。對我而言,珍惜時間最為有效的辦法乃是觀察秒表,感受時間本身的律動——我在審視時間本身。

15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無所知。」
「人類從歷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訓就是在歷史中得不到任何教訓。」
突然感覺這兩句話都是羅素悖論的早期闡述。

11

說新詩因其對格律、規則的不註重而導致魚龍混雜,這是站不住腳的。格律是否真能成為佳作的篩子?古詩強調格律之類,也未見濫作之少,如乾隆作詩四萬余,沒有一首佳作,如今我們看到這麽多好詩,不過是百代篩選過後的幸存者偏差。就算符合格律,也不見得就是好詩,格律只是外物,重點仍在思想,這一點是古今不變的,不如說反而一些古詩托著格律辭藻之精巧,實則並無深度,而新詩撕去了這一層護身符,因此新詩中的好事一定是富有意蘊內涵的詩。現代是解構的時代,去除一切權威和雕飾,詩歌也應走下「語言最高形式」的寶座,走向包容開放的未來。無論新詩還是古詩,能在歷史上留名的永遠是開拓者和進步者。將來怎樣?時間自會揭曉。

10

路燈閃爍
忽明,忽滅
意識 若隱若現
滴答,滴答
滴滴答答 連綿不絕
在雨夜

09

春夢是一切夢中較為特殊的,其特殊性在於它與生理構造具有明確的關聯,而非牽扯「潛意識」之晦暗不明的種種象徵。這種夢是作為性沖動的結果與性釋放的原因,即一種生理過程而產生的,且夢的內容也大多直白,鮮有隱喻,這就與其他夢(看似)的無目的性形成了對比,這樣看來,研究春夢應當是揭示夢的本質的較容易的突破口。

性沖動在春夢中需要設想一個虛擬的客體來幫助其釋放,也就是說,它借助於想象力。關鍵是,夢中幻想的性客體來源於何處,是先天必然的還是經驗性的,抑或兩者兼具?換句話說,對於同種族的圖型是否是先天的?如果答案為「是」,那情況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如果承認人對自己種族的直觀形式是先天已知的,那是否有其他生物因在人類進化過程中對人有持續密切關聯而成為人的先天直觀,「刻入DNA」呢?但或許真的如此,好像有研究表明人對某些危險動物(蛇、蜘蛛)的認識具有一定先天性。如果答案為「不是」,那情況看似合理許多。洛倫茨在對鴨子做實驗時發現小鴨子會將出生後首先看到的事物作為母親並跟隨上去(也就是印隨反應),對於人也可以同樣解釋,現代人一出生就處於人類社會中,一切正常。可這樣的解釋顯然不適用於非群居卵生動物,例如兩棲爬行動物,其對於同種的識別必定依賴於先天性的標識,人又為何不同?但是對這些動物的考慮又將問題帶到了另一個維度,因為它們並非視覺主導的,識別同類的標識很可能是氣味之類因素,那麽,這些其他因素在人類感知中又占何種地位呢?

這個問題其實是有實例可以研究的,即很早就脫離人類社會的所謂「狼孩」,他們對人這一同類能夠認識嗎?但他們不能學會語言,壽命短暫,最終似乎無法給出問題的答案。現在的研究應該集中在實驗動物之上,記得看到過一種鳥因自幼脫離同類而喪失鳴叫能力的實驗,有空可以再去了解一下。

06

黑格爾的辯證法,被羅素指為「一切都是錯的」,被愛因斯坦稱作「醉漢的胡言亂語」,絕不是空穴來風。對於研究科學的人來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解釋性哲學大概不可接受吧。它的提出本就架構在形式邏輯之外,為的是研究不可避免的矛盾和人類理解邊緣的話題,這樣的高觀點使其空泛,不能落到實處,絲毫沒有發現科學性的相對確定性的能力,因此用它來指導科學是荒謬的。
可辯證法的一個醜陋的變種,卻在如今的各種問題討論中大為猖獗。庸俗辯證,可以看作辯證法的不得要領的極端簡化,也可以認為是投胎於古希臘詭辯術的常用辯論手段。人們用庸俗辯證推倒邏輯,肆意地構造二律背反,到處和稀泥,還可以大談自己使用思維的最高形式,達到理論的制高點,甚至能援引老莊,證明自己使用著古人的原始智慧,殊不知這是徹底的整體論獨斷論。是的,對方無法反駁,因為這樣的獨斷論確實是顛撲不破的,可顛撲不破的就是真理嗎?
更重要的問題是:真理是否真的可能?根本沒有真正不變的真理,如果顛撲不破就是真理,那神學就是最大的真理了,畢竟如此多的神學家提出了不勝枚舉的證明,哪個不是模糊而難以推翻?可就是它的不可推翻,它的獨斷性阻礙了思想的發展,才促使一代代人絞盡腦汁思考否定的方法,並最終「殺死了上帝」——人類思想就是由一次次反叛、革新而來的。
理論永遠不能達到完善,我們永遠抓不住真理,正因如此,我們才會前進,文明才會發展,向著那個無窮遠點逼近。所以我們感謝「上帝已死」,此時亦應喊出:「去死吧,庸俗辯證!」

Nov

24

《現實一種》是智鬥小說。
人們以暴力,或「機智」爭鬥,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結果是同歸於盡,這固然是荒謬的。但他們畢竟施展了智謀,只是在旁觀者看來過於愚蠢、滑稽,甚至仿若「禽獸之變詐幾何哉,止增笑爾」。也正因如此,那互相爭鬥的家族的兩名獨裁者,那使家族轉瞬間覆滅的巨變,終不過是歷史中的塵埃,顯盡落後和渺小。
盡管渺小,在狹隘之地又如此巨大且突兀,總被設想為「淳樸」的非文明社會,實際上充斥著無克制的情感宣泄、獸性、暴力。可怕的是這種落後、禽獸般的人性,如此普遍地占領著「鄉土」。
可這種封閉環境中的強大和專橫,同時又是脆弱的,在走出界限之後,它自然便弱不禁風。走出界限,或者對我們而言是闖進來,意味著僭越,由此生發的,是落後與文明的碰撞、交錯,由此產生的沖擊足以震碎虛實的界壁,強烈的迷幻感使之不像現實,卻也是現實一種。

21

觀察做題家
平時讀散文、隨筆,不求甚解,只求背下好句子,一到考場就能以優美的文筆旁征博引:孔夫子踽踽獨行,蘇東坡輾轉黃州惠州儋州,布魯諾在火焰中死去,左拉呼喊控訴,盧森堡的玫瑰雲,葛蘭西的囚鷹,可謂博古通今,諸般意象信手拈來。作文拿高分,便美其名曰「文學家」,這就是做題家的文學。
「做題文學家」對現代文學沒什麽興趣,只喜歡沉浸在外表光鮮亮麗的文字之間,管它有沒有內涵,能用在作文中就行。他看不慣「哲學家」(班裏另一人):那些抽象思辨有什麽用?最後還是當小丑。明明讀了一堆哲學,作文竟寫不好,實在滑稽,見了面免不了一頓冷嘲熱諷。
但他確實想學些哲學,大概是為了讓高深莫測的東西為他的作文增光添彩。於是他就去讀哲學,讀了一些便聲稱那語言反人類。但哲學本來就不是給他寫作文的。最後他還是隨便摘了幾句——思考交給別人,只管坐享其成地抄襲,並且他確定他抄的都是關鍵句,足以掌握思想的精髓。只是他讀的不是原著。

16

人們也許會陷入唯我論的幻覺中,認為他人都是沒有意識的「哲學僵尸」,可是在此之前,如何證明自己不是?這看似是一個愚蠢的問題,但身處於如今這種安穩的、一成不變的生活之中,我感到自身已被一種決定論把持,彷彿萬事萬物都處在無法逃脫的預定和諧之中。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當我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時,便已證明這個懷疑著的主體是確實存在的。可是,思考與懷疑又為何不是一種幻覺呢?畢竟,無論怎樣質疑,我們還是順應著體系,從不越出早已規劃的路徑。

就在這樣思考著的體育課上,我暈倒了。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一點脫水,坐一會兒就能恢復。但是,昏厥襲來的過程卻總是驚心動魄,視覺完全被剝奪,聽覺失常,聲音顫抖,滿身汗水在寒風中蒸發,急劇的寒冷,如同墜入深海,產生不可避免的割離感和恐懼感。這是一種痛苦,但恰恰是這種痛苦粉碎了現狀,粉碎了安寧的日常,逼迫我清醒過來。於是那些顧慮瞬間灰飛煙滅——我的體驗如此真實而清晰,怎能將其視作虛假?

快樂勢不可擋,痛苦刻骨銘心,從來都是鮮明的,所謂淡薄的快樂、鎮痛的麻痺只是對真實的逃避,真實必然是刺激性的、劇烈沸騰著的。這樣劇烈的感受刺激著神經,使人產生無限激情,足以衝散冷漠的、凝固的時空。或許快樂、痛苦、荒誕都生自人與世界的聯繫,而無聊生於人與虛無的聯繫,無聊、無趣,生活之悲哀莫過於此,而適量的快樂與痛苦卻引我們贖回世界,贖回生命的充盈。這些短暫的體驗,即使終將歸於靜寂,卻畢竟能提醒人保持清醒,這大概來自於人之本初的感知或覺悟。人用熱情融化冷漠,前往有趣而多變的彼方,那些對自身真實性的懷疑自然留存著,但是只管懸置,只管幸福地生活吧,體驗吧!

關於暈倒:根本原因是追逐某人,跑得太猛。正如伊卡洛斯衝向太陽,免不了燒熔翅膀,落入大海,追逐不可追之人必有其報應。這次的教訓是:不要去追尋力不能及之物。

15

這個月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情:期中考、秋遊、對校內一些「小事」的摻和、感冒、開始讀康德——相較於往日的無聊單調,這個月似乎過於豐富了。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正說明了平日我的生活有多麽乏味:周一至周六困於校內,與世隔絕,回家一天半的自由時間確實做不了什麽事,時間總浪費在整理Blog、網上沖浪等無關緊要的事上(還要留出時間寫作業),看不了多少書,學不了什麽新東西。
抱著任務的心態寫Blog,總不是什麽好事。文章本應有感而發,結合當時的所思所想,正所謂「自然的流瀉」。急於趕出posts,實則壓縮了思考探究問題的時間,往往寫些缺乏深度的東西草草了事。另一方面,選題也不夠有趣:一些對高中數學題的「探究」,不能體現數學思想,不過是小聰明,毫無意義,恐怕有被稱為「做題家」的風險了;一些嘗試學習高等數學的筆記,實在是幼稚,不分輕重,沒有體系,例如之前寫的群論筆記,多半是抄書,還偏偏要結合「直觀」(這似乎對以前的我很受用),可群論本是代數,代數的概念還沒掌握,用那些簡單幾何圖形翻來覆去研究基本概念有何必要?這些局限大概是不可避免的,畢竟我對數學還沒有全面的理解,對單個部分的深入學習必然會遭遇各種阻礙。唯一的解決方法便是循序漸進,最終必能水到渠成,而這似乎更適合放在高考後的學習過程中。因此我決定暫停數學上的盲目自學,減少刻意的Blog寫作,只提前學一些分析和代數。
那麽,我放棄這些,抽出來的時間做什麽?思來想去,還是要學我有興趣且力所能及的東西,對於現在的我,那就是哲學。我希望通過學哲學來考察我的理想、我的存在,思考我與世界的關系,我該怎麽生活,這是我生命的根本性問題,是一切知識中最本質和重要的,也是最含混不明確的。當然我對哲學的興趣早已有了,只是一直沒有真正閱讀哲學著作,如今作出學哲學的宣言,是因為我打算讀康德的三大批判了。
在我面前是整個近代哲學,祝我好運!

08

Hors du soleil, des baisers et des parfums sauvages, tout nous paraît futile. —Camus «Noces à Tipasa»

陽光之外,親吻之外,原野的香氣之外,一切對我們來說都微不足道的。—加繆《蒂巴薩的婚禮》

04

校領導被諷刺時,應該想想為什麽學生必須使用諷刺的方式。
單純是為了發泄情緒?怎麽可能!恰恰是因為領導對意見的視若無睹和長久的積怨,愈是專制,愈是不自由,愈是看到學校的變質,就愈是要以激烈的形式反抗,表達訴求,而諷刺和幽默正是人道主義面對強權專制的最後手段。
逼出這最後手段的校領導,還請反思自己。

03

詩獻給我們的偉大領袖Li Dan

黎旦
彼陽黎旦,初升東曦。
瀾湧之泉,絳斑皆散。
(濫用職權,「降班解散」)

綃綢黎旦,久步淵椋。
(「就不原諒」)
左巍柞拂,右嶽旭微。
(作威作福,優越虛偽)

春惑黎旦,興問自語。
(興文字獄)
笑賭疾長,屋礫磚斷。
(小肚雞腸,無理專斷)

釋義(假的):
清晨,朝陽在東方升起。江流波瀾壯闊,洶湧澎湃,江水反射著日光,絳色的亮斑在水上散開。
朝霧如輕綢籠罩在大地之上,飄然步入淵流與樹林。左面巍峨的連山上柞樹拂動,右面山頂上方旭日高升,被霧氣遮擋的光芒微弱溫和。
看到如此明麗的春晨之景,我的心中思緒不斷,便自問自答,深潛思海。沐浴在春光中,剛剛消退的病痛也成了笑談。我笑著調侃這病太長,家中疏於打理,已是滿屋碎礫斷磚。

Oct

30

學習三重境界?我說不夠,該有四層。
第一層羞恥心驅動,第二層成就感驅動,第三層求知欲驅動;
第四層該叫天地境界,人卷合一,清心寡欲,
正合著那句「人是機器」,還是臺永動機。

前兩層太功利,不符合主流價值觀,太low;
第三層不跟著你刷題;
還是第四層好。

26

她單薄的身形像一片影子
我不知這片影子的邊界和實體在何方
或許這迷人的投射來自於思想
犀利的見解,閃爍的鋒芒

25

在無神論泛濫的當下,信神似乎帶著自帶一種貶義。
但憑什麽不能信神?
信上帝,但不要求別人相信。信上帝,是我給上帝唯一的供奉;上帝存在,是祂給我唯一的饋贈。這樣的信仰,或可稱為一種平等的、理性的信仰,歸根結底是一種將心靈寄托於超驗的相信,從而擺脫虛無的有效且合理的方式。而這種方式被一些無神論者斷然地全盤否定。
可無神論又何嘗不是一種信仰呢?畢竟人無法知道神的存在與否,有神或無神根本就取決於不同人的相信。有神論者和無神論者本不應有矛盾,而應相互尊重,各行其道。
問題在於那些半吊子的無神論者以及狂熱的有神論者。他們都是教條主義的奴隸,通過一味的否定和敵視觀點相異者來「堅定」自己的信念,實則他們只是好戰的鬥雞,根本沒有對神的概念的全面思考,憑著簡單思維或借助權威,展示自己的優越,這是最為可悲的。
我身邊的人,絕大多數都屬於半吊子的無神論者,對神幾乎沒有了解,而又有著天然的排斥。恰恰這個時代充斥著唯物、反神、反唯心的各種庸俗觀點,他們信手拈來,將自己置於理論甚至道德的制高點。
當他們十字軍東征「揭露」宗教的醜惡之時,我不由疑惑,他們的行為與中世紀基督徒迫害異教徒,有何區別?

22

聚光燈打在扶梯上,繪成一道道白斑,映出生命的蒼白。
我感覺自己處於流水線的履帶之上,在無意義的過程中消耗自我。

21

運動會開幕式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煽動性。它能迅速喚醒所謂的「愛校」感情,或許接近某種信仰的祭祀儀式。但它比單純的宗教信仰高明得多,高明之處就在於它從不宣揚教條,而是展現學校「強」的一面,並伴以一些刺激性音樂,激發積極情感或榮譽感,使學生產生融入集體的歸一感,從而「心悅誠服」。可一旦冷靜下來就會發現,那些整齊劃一的動作、充滿激情的音樂和具有節奏感的響亮口號都不過是幌子。合理的認識在冷靜的沉思下恢復,「消極」可是很頑強的,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倒。

20

我想我還是很謙虛的。
我不會刻意顯示自己的能力,無意於摻和激烈的討論(除非真的感興趣),在別人誇耀自身時也會不自覺地順口恭維兩句,而不像某些人,會毫不留情地反駁。誰知道呢?可能我對能力之類根本沒有興趣。
當我想象自己的特殊時,我會以自己的平凡來打斷。但我也應想到,在我的同學心中,充斥著多少自命不凡。
——是這樣嗎?歸根結底,我不知道他人內心所想,揣測他人也與「我」相悖。任何人皆以平凡為養料,此為至理。因此我當以謙遜的態度生存。

19

「我想要一個奧特曼,不是我真的想要一個奧特曼。」
這句話是在論證「欲望不可能被滿足」時被提出的:問者曰「如果我想要一個奧特曼,然後買到了它,我不就滿足欲望了嗎?」C君以是作答。不出所料,此言一出,立即引發爭議(批判),畢竟句意過於奇妙,且放在當時語境下未免突兀。不過,這句話看似無厘頭,其實有一定合理性,也足以啟發思考。下面就談談我對這句話的理解。

這個奧特曼真的是奧特曼嗎?不,它只是一塊染色的有形狀的塑料,而人將虛構的「奧特曼」之存在映射在這樣一塊塑料上。由此人們通過對奧特曼這一形象的向往產生欲望,並用一個塑料的替代品「滿足欲望」,實則只是用替代品抑制或暫時消解了欲望,很可能又將轉向新的欲望。另外,一個人慾望的,究竟是物本身,還是「得到物」這一瞬間,抑或將該物向他人炫耀的快感?這是因人而異,極不明確的。此為從欲望的產生和「滿足」的偏差角度分析。

另一方面,可以從「得到」來看。你看似得到了一個奧特曼,可實際上你連一塊塑料也沒真正得到,你只是迫使自己與他人,乃至所有人相信你擁有它,這種眾人的認識構成了你的「所有權」。但這種擁有何其可笑,終有一天它會消失,甚至更可能早被所有者遺棄。而這種「所有權」帶來的片刻的欲望滿足,終究只是幻覺,欲望迅速轉移,或許從一個奧特曼到另一個奧特曼,由此循環,欲望在更替中永不滿足。(不過可以考慮的是,滿足與空虛的循環之間存在著時差。)

上述都以占有的「虛假性」來闡述欲望之不可滿足,那麽是否有真實的「占有」呢?或許得考慮藝術、文學之類人的心靈產物(波普爾所說的「世界3」?),這些並非實物,而是通過某種媒介傳播的思想,無論如何,書的裝幀、藝術品的畫框、音樂的演奏形式都只是載體,僅僅為觀念性的東西錦上添花。沒有人能佔有藝術本身,它產生於全人類,也歸屬於全人類。這些超物質的、概念性的存在,是否有將人類帶出欲望循環的能力呢?或者如叔本華所說,至少讓藝術成為無聊生活的一點慰藉?

可身處一個物質欲望過剩的世界中,真的有可能輕易憑藉藝術逃脫嗎?抑或藝術最終也將成為物質化的符號消費品?或許我們依舊只能徒然等待一次又一次的Desire Drive吧。

10

我校的大課間活動一向是規劃得很合理的。
所有學生都必須下樓慢跑,即使身體不適,也須隨隊慢走,不可有一絲懈怠。在教學樓四處巡視的老師更是極有效落實了這些要求。
某日,一學生上交了請假條,於是獲得隨隊伍行走的權利。然而,當我們列成一隊走下樓去,排好整齊的方陣之時,他已不知所蹤。
我們便紛紛好奇地探問,但議論沒有結果。直到某人若無其事地報出一串地名,我們才仿若幡然醒悟,盡管其實沒有人知道他所說的究竟是何處。他就理所當然的擔起尋找「失蹤者」的義務,獨自走開了。
接著我們開始跑步。方陣中少了兩人,但這並無所謂,隊伍一跑起來就會散亂,這是常識。混亂、沖突、輕聲的交談,基調仍是令人窒息的沉悶,一面克制自己的睡意,我一面不由思考那兩人的去向。他們去向何方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脫出了這個烏合的群體,獲得了自由。
當他們在大課間結束後不慌不忙地出現之時,我沒有興趣圍過去追問。只是為他們沒有被遊蕩的老師抓住而慶幸。

07

觀察一個人下樓
他快步疾行,幾乎是躍向樓梯口。忽然間,他平視的眼聚焦於足下,下頜收向頸際,邁出的碎步精準地踩在每一級臺階上。以這樣一種拘束、笨拙的姿態,他終於踏上平地,於是擡起他高傲的額頭,仿佛松了一口氣般地,將他充滿生氣的目光重又投向前方,繼續他,不知通向何處的旅程。

有一種劣質外國文學翻譯的感覺,總之觀察還需更細致,遣詞造句需加強

06

我的文字,感情太過強烈了。
我需要減少情感傾向的平靜流露,而不是急迫的聲張。
以足夠客觀的眼光審視自我,
或許有些困難。
我決定先觀察他人。

04

僕らは生まれた日から
我們從誕生的那天開始
唯一無二の思想家さ
就是獨一無二的思想家啊
怖けずに進め
無畏地向前邁進
カフカなる群青へ
向著名為卡夫卡的那片天空

Sept

29

我對加繆的思想還是認識太淺。
光是讀了早期的三部作品,其實完全不能參透他的思想,
《墮落》《流放與王國》《正義者》《反抗者》
這些作品大概蘊含著後期更完備、深刻的思想,而我都還沒讀過。
須繼續閱讀。

26

et qui est d’éviter les grandes joies barbares
de même que les grandes douleurs
—Guy-Charles Cros
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
自然不會有悲矜的來襲。

21

現在再討論理性主義或現實主義似乎有些老套,為什麽不跳出這矛盾的怪圈呢?

會在這兩種主義之間糾結,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對結果的渴求。不如從追求結果轉向追求過程。就像史鐵生在《好運設計》中所寫,過程是對付困境的唯一手段。
我們處在困境之中嗎?毫無疑問,是的,畢竟現代,乃至任何時代都是一個巨大的虛無主義困境,只是多數人沒有發現——或許永不會發現罷了。以往人們能用「上帝愛我」聊以自慰,現在的我們卻不知所措,甚至沉浸於理想和現實的荒誕糾紛中。

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有著本質的荒誕性,於是,一種追求過程的、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的觀念消解了它們的矛盾,或者是,將這兩種主義一並消解了。
想來《鼠疫》中的角色與這些觀念是可以對應的吧。塔魯代表著理想主義者,記者朗貝爾前期代表著現實主義,小職員約瑟夫·格朗則兼有之,而裏厄醫生則代表著加繆所贊賞的「正直守本分」的品質。
從這些人物的結局可以看出加繆對三種觀念的態度,塔魯抱著追求死去,僅在死前得到了平靜;朗貝爾千方百計想出逃,最終自己選擇留下;裏厄守好本分,贏得了最終的勝利。約瑟夫·格朗的結局相當有意思,他的身上即有現實主義又有理性主義,本身是相當平凡的人物,卻能在感染鼠疫後死裏逃生,獲得痊愈。或許,這個小職員代表著所有勇敢反抗的普通人,即便庸庸碌碌,卻也在反抗中成就其偉大。

所以,別再執著於理想或現實,抓住當下吧,能把握的,也只有過程罷了。

16

想退周末的培優課,居然還要交申請表。
只因一次考好,就被不顧個人意願加入了「培優」名單,現在想退出還要寫理由,何其荒誕!那麽我是否應視那次考好為失誤?

對我來說,上不上培優課本無所謂,但學校這種態度令我大為惱火,好像學校給我們開這門課就是開恩了,我們拒絕就是不識擡舉。
雖然確實有很多人爭搶著要上這門課,但這與我無關,我本就不屑於上這種課。學校如果希望我來上這培優課,就應當說出它的理由,說服我來上,或許我還可以考慮,而現在我竟然要說出理由,來請求學校允許我不上。如此踐踏我的選擇權,我絕對不會忍氣吞聲,所以我選擇不上,來表明我的態度。
在當今集體無意識形成的可笑局面中,我們的自由被踐踏,被可悲的「倒錯」裹挾、綁架著。很多人卻仍樂此不疲地獻出自由,自願被裹挾而去,在外人看來,大概都是跳梁小醜吧,我不會做這樣的人。

雖說是憑借拒絕上課來表明態度,但我並沒有奪回選擇權,刻意與學校的期望相左,是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被綁架呢?想到這,我想大鬧一番的激情已經被澆滅大半了。
況且,把言辭激烈的申請表交上去,說不定又會惹出什麽麻煩。雖然我想展露鋒芒,但果然還是不想惹麻煩。
最終還是決定交一張委婉一點的申請表,我的反抗精神就到這兒了。

14

現在的我,總是提不起興趣。
原因是我覺得學習和生活太無聊了——也確實很無聊。

看到一篇文章說小時候感到無聊是因為缺少刺激,換句話說就是單純的沒事幹,長大後忙起來就不會無聊了。我覺得這純屬扯淡。難道我現在在學校裏還不夠忙嗎?做乏味、無趣的事情,就會無聊,只是有時候過剩的激情推人前進,產生了虛妄的充實感罷了,一旦停下來,就會跌回空虛感中。
照這樣說,似乎不可能擺脫無聊,畢竟有趣的事那麽稀少,那麽遙不可及,而我們不過是被束縛的籠中鳥。

這時我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自由。或許我更渴望的是自由吧。
此時我敲打著鍵盤,雖然這不是什麽有趣的事,但我至少感受到了自由。這也算是寫Blog的益處之一吧。

好想沖入大雨之中,盡情奔跑,遍體濕透也不管不顧,跑到世界之盡,永不回頭。

06

現在單純站著就感覺累。
每到這種時候,腦子裏就會想各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所謂「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說的就是這樣的我吧。

又有何不可呢?滿足於做個思想的巨人。
我們批判只思想,不行動的人,是因為默認了行動大於思想,現實重於感知,但這是不能證明或證偽的前提。
客觀真實真的存在嗎?還是說一切都應當歸於主觀?所謂現實來自於每個人的記憶、感受,如果能夠徹底地篡改每個人的記憶,那麽事實也就改變了吧。就算只能使自己的記憶發生改變,對於自己的真實也就能改變了吧。也許會被說成自欺欺人?但倘若自己也不知道「被騙」,也就無所謂自欺欺人了。

這樣的想法發展下去,就會產生可怕的結果。我們無法確保我們的記憶是始終如一的,無法知曉我們的行為是否真的出自「自由意誌」,我們終究是缸中之腦,浸沒在決定論的羊水中。

會這樣想的人,也許更應該坐在輪椅上(笑)。

01

I love the spring sky just after a storm. That’s your eyes. —Shostakovich
我愛春天暴風雨後的晴空。那是你的眼睛。—肖斯塔科維奇

Aug

24

夢是意識的間斷,是現實的間斷。
事實真是如此嗎?莊周夢蝶,究竟哪邊是現實?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

不存在真正的客觀,每個人都只是以一種主觀去觀察世界、影響世界。不能證明兩個人所見的景象是相同的,只能否定這種質疑的意義。
確實沒什麽意義,執著於相對與絕對只是鉆牛角尖,只要以個人的主觀確定自身此刻的存在就夠了,那麽一句「Cogito, ergo sum」足矣。

這麽說的話,夢境是另一個「現實」也不一定啊,畢竟同為主觀的感受罷了。
究竟是先有實在,還是先有意識呢?這個問題大概也不會有答案吧。

14

自製書簽,閑情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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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莫名其妙的圖片,配上莫名其妙的文字,再進行剪紙鏤空工藝,貼上塑料膜,就形成了莫名其妙的書簽。
齒輪外框是程序生成的,琉華子直接用邊緣檢測,其他用貝塞爾曲線畫的,最後總算還過得去。但我果然不是畫畫的料,這麽一點居然畫了一個下午,實在是效率低下。

設計其實還可以,但製作就是另一回事了,裁紙裁破了很多地方,貼的時候膠水擠了太多,導致紙都皺了起來,最後上色直接擺了,用黑色和紅色水筆隨便塗了塗就結束了。
成品差不多可以用,但略有些雞肋 (家裏一堆書簽為什麽還要自己做啊?!)
嘛,就這樣吧,暑假的最後時間就是用來這樣打發的。

12

我把演講稿撕掉、扔了。
演講稿所寫的,完全不是真實的想法,只是順應傳統的虛偽言論罷了。
但撕碎紙張的時候還是有悵然若失的感覺。
我究竟在這張破紙中傾註了什麽呢?時間?思考?單純是因為認真寫下的字跡嗎?
無所謂,不久它就會隨著所有垃圾離開我的家門,經過處理,最終化作塵埃。而它的內容也會隨著其他記憶漸漸被遺忘。

唉,不管怎麽說都是第一次演講啊。

11

看到了一個非常巧妙的對於「求導等於自身的函數」的理解。
首先,這個函數必然不是有限次的,可以設其為:
$$f(x)=a+bx+cx^2+dx^3\cdots$$
因為求導後等於自身,所以在求導後$\frac{\rm d}{\mathrm{d}x}a=0$,$\frac{\rm d}{\mathrm{d}x}bx=a$,$\frac{\rm d}{\mathrm{d}x}cx^2=bx$,$\cdots$
由於$\frac{\rm d}{\mathrm{d}x}x^n=nx^{n-1}$,某個$\beta$次項$\alpha x^\beta$求導後的變化為:
$$\beta\alpha x^{\beta-1}\to(\beta-1)\beta\alpha x^{\beta-2}\to\cdots\to\beta!\alpha x^0=\beta!\alpha=a\to0$$
(可以看到這個多項式中的每項關於求導變換構成一個無限循環群)
令$a=1$,則$\beta!\alpha=1$,$\alpha=1/\beta!$,於是得到函數:
$$f(x)=\frac{x^0}{0!}+\frac{x}{1!}+\frac{x^2}{2!}+\frac{x^3}{3!}+\cdots$$
這個函數就是$e^x$的泰勒展開,當$x=0$時:
$$f(0)=\lim_{n\to\infty}1+\frac{1}{1!}+\frac{1}{2!}+\frac{1}{3!}+\cdots+\frac{1}{n!}=e$$
而改變$a$的值,可以得到:
$$f(x)=a(\frac{x^0}{0!}+\frac{x}{1!}+\frac{x^2}{2!}+\frac{x^3}{3!}+\cdots)=a\cdot e^x$$
其導數也為自身。

10

讀了遠山啟的《數學女王的邀請》。
感覺這本書主要問題是內容排布不太合理,前面用很長篇幅去講一些簡單概念,甚至用直觀的圖解去解釋輾轉相除法,而後面講到較難的內容,特別是定理證明時又比較簡略,也少有關於證明思路的敘述,同時可能因為翻譯問題,證明過程很多地方指示不明。
全書花大量篇幅於應用定理進行計算、驗證,習題也多是簡單應用,我覺得這樣的內容不能加深理解,鞏固所學,也許換成對定理的啟發性的推廣探索會更好。
這本書基本是速通的,看得比較粗略,現在大體對歐拉定理、費馬小定理、同余、原根之類有了些基本了解,真正要入門還得多看幾本書吧。

話說這個書名翻譯是怎麽回事?原名明明是數の不思議 啊。真的是服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譯名了,就不能好好直譯嗎?

07

看到一篇寫存在主義、虛無主義、荒誕主義區別的文章,發現以前對這幾種思想的認知非常不足。無所謂,反正我是虛無主義者。不,也許現在更接近犬儒主義了吧。放棄思考了(笑)。

Jul

29

去舊書店逛了一圈,買了一本《眼的屈光學概論》、一本《初等幾何學作圖不能問題》,還有一本蘇中校史。
《初等幾何學作圖不能問題》的作者是日本數學家林鶴一,在1924年的時候翻譯成中文出版,之後多次再版,買到這本已是1960年7版6刷了。書本來就紙質差,這麽多年保持得也不怎麽好,現在整本書都快散架了,但內容非常有意思。
這本書主要講了初等幾何作圖的幾個非初等問題。從代數在幾何中的基礎應用開始,步步深入,用代數方法解決幾何問題。小小一本書涵蓋內容很廣,同時閱讀又不需要多少預備知識,確實是很好的入門書。

逛舊書店,在狹窄的過道穿行時可能突然發現有趣的書,這種仿佛發現寶藏的感覺實在令人愉悅,這也是我愛去舊書店的原因。

28

抄作業時總時不由自主地回憶一些無聊的東西。
我一直覺得這種莫名其妙的煩人的回憶是「現在」的貧乏導致的。確實,抄作業絕對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事實上,根本就是心不在焉的機械重復,我的暑假就這樣被這種貧乏占據,損失了十天了啊。
令人厭惡的回憶的突然浮現,恐怕是大腦的警告吧。
機械重復之浪費時間,比專心投入地玩之浪費時間更要差百倍,浪費時間的同時也失去了樂趣。
但我別無選擇,在信息不對等的囚徒困境中,我沒有不寫作業的勇氣,只能以某種方式完成,這或許已是我的最優解了吧。

22

很喜歡專輯卯酉東海道~Retrospective 53 minutes大空魔術~Magical Astronomy,一個是對虛幻和現實的反思,一個是對宇宙的無盡暢想,未來的烏托邦,或是反烏托邦的全貌,就已在不知不覺間展露出來了。
未知時刻存在著,身處世界之中的觀測者永遠無法知曉全貌,便通過幻想去解釋世界。而在一個科學幾乎可以解釋一切的時代中,幻想也就成為了人們尋找自身意義的反抗。
科學與幻想交織,產生了獨特的Romance,不由想乘廣重36號,來一場53分鐘的旅行;去往衛星Terrasse,品一杯Satellite ice coffee

14

身は華と与に落ちぬれども
心は香と将に飛ぶ

身與華落
心將香飛

「升起的浪潮是否虛偽,海映出的湛藍是否屬於真實的天空?」

12

又開始瞎折騰了。
花了一整天在新手機上裝了Linux子系統。先用Termux裝上了Ubuntu,然後開始install各種軟件,甚至SageMath都裝了,並且有安裝OpenFoam的想法。然而一頓折騰下來感覺一點用都沒有,難道要我在手機上研究高等代數、做數值分析、寫代碼嗎?好吧,至少能讓手機顯得很酷……

不得不吐槽一下華為的鴻蒙系統,綁定了一堆軟件,到處是煩人的廣告和資訊,光卸載綁定的軟件,關閉各種資訊就搞了半天。剛拿到手機時我有一種直接刷原生Android系統的沖動(奈何水平太菜,無法完成)。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畢竟是企業。就當是支持國產吧。

05

生まれ生まれ生まれ生まれて生の始めに暗く、
死に死に死に死んで死の終わりに冥し

01

A free man thinks of nothing less than of death, and his wisdom is a meditation, not on death, but on life. —Spinoza
自由的人絕少想到死,他的智慧不是死的默念,而是生的沉思。—斯賓諾莎

Jun

23

偶然聽到東方的曲子,然後就列表循環了一整天,現在有一種想立即進入幻想鄉的沖動。

22

看了《蜘蛛俠:縱橫宇宙》。
畫面、配色絕對是超一流,但劇情還是略顯老套。中心是經典的反宿命論,還是那句經典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以宿命為核心探討點的作品很多,當知道自己的命運後,主人公往往會奮起反抗,最終取得成功。但這些情節通常免不了落入主角光環、以精神改變世界之類的俗套。
小說《降臨》對宿命作了更深的探討,女主在學會外星語言並得知命運時也轉換了思維,自然地不再想去改變。這樣時間與自由意誌的沖突最終以確定事實的勝利告終。

那麽究竟是否要抗爭呢?這需要看可能性,倘若明知不可能卻非要反抗,那就無異於飛蛾撲火,但一旦有一絲可能性,就應當盡全力抓住機會。

《命運石之門》也是關於反抗命運的作品。岡部倫太郎是一個普通人,他不能對所愛之人作出選擇,不能背負世界的命運,將Gate of Steiner賦予這樣一個普通人,成就了作品的偉大。
倫太郎沒有一味要求拯救所有人,在《0》中,他承受助手死去的事實繼續生活。親眼目睹助手的死亡場景使他陷入了膽怯與內疚的漩渦,因而看到了宿命的必然性,從而選擇了放棄。
但他的偉大在於獨自承受著痛苦的回憶,仍能以樂觀的姿態抓住一絲希望,去反抗,去追求。盡管他說「一切都是命運石之門的選擇」,但其實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這是一個普通人抗爭的故事,因此更真實,也更感人。

相比較而言,一些作品塑造的「英雄」形象就顯得單薄了。
好吧其實我只是想吹一下石頭門

不管怎樣《蜘蛛俠:縱橫宇宙》是相當優秀的佳作,趕緊出下一部吧。

21

羅素之科學、哲學和神學定義:

  • 科學:通過理性探求確定性答案。
  • 神學:訴諸權威,把教條作為不可知世界的答案。
  • 哲學:介於科學與神學之間,研究科學之外的不可知世界,但不訴諸權威,獨立發展思想。

17

「我走在六月的高原上,嗅著矛盾的花香。
花開是為了花落,就像人生是為了死。」

世間充滿不可調解的矛盾,如何面對矛盾是一個問題。
回避,只能躲一時,往往最終被逼入絕境;
迎難而上,卻免不了莽撞,而將自身置於無路可退的境地。
不管是哪種態度,都不過將矛盾的閉環不斷擴大,無法解決問題。

要意識到,矛盾是絕對的,調解是相對的,原因在於矛盾不只是對立,還是各種形式的偏差。於是解決矛盾就成為了偽命題。
所有不應去想什麽回避或直面,只能與矛盾共存。共存之中即需思考,在荒誕中思考價值,便是生存之道。

13

滿地蜜蜂的屍體,淹沒在水淌之中。
不由感慨:所謂的校園生態不過是笑話。
不存在人為管理的自然,只有基於利己主義的拙劣的模仿,任何對人有害的部分都會被瞬間毀滅。在城市中尋找真正的自然,終究是奢望。

09

本想趁這三天繼續推進研究性學習的,結果什麽都沒做完,勉強整理了一張思維導圖:
image.png|500

06

高考,學校作考場,中午就放學了,於是借此機會回了趟初中母校。

回來後感覺學校沒怎麽變。
去時所有人一起在校園裏逛,後來一些人去打籃球了,其他人也各自走散了,最後我就獨自一人閑逛。
繞著空曠的校園,漫無目的走了三圈,一種剝離感就油然而生了。上下課的鈴聲不時響起,學生們下課又上課,但這於我已無意義。不由想起在這裏的三年,也曾有幾次這樣悠閑地漫步,而如今的我與那時的我已不再同一個世界,我與這個校園分離了。

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我走進教學樓,穿過操場,踏過每一個角落,惆悵化作感嘆。世界就是這樣,時間就是這樣,沒必要管這些無法改變的東西。既然過去了,那就讓它過去——分離,是下一段旅程的開始。

May

21

有人給我出了道題:
$f(x)+20f’(x)=0$,求$f(x)$
知道導數等於自身的函數只有$e^x$,那很明顯答案就是加一個系數。

結果:
$$f(x)=c\cdot e^{\frac{1}{20}x}$$
其中$c$為常數。特別地,當$c=0$時,$f(x)=0$

20

Doppelgänger —二重身
Poltergeist —騷靈

13

Wired
集體無意識
舒曼共振
本我、自我、超我
神?

「Lain,
あなたはだれ?」

02

「記憶只是想像的另一種叫法。我的記憶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嗎?我在虛幻的記憶中究竟扮演了誰?」

01

學了立體幾何,感覺斜二測畫法明顯不符合實際,那麽是否有一種真實還原的簡單投影畫法?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信息課上寫了一個漢諾塔的程序,好奇是否有四柱漢諾塔,查了一下發現真有,而且還是尚未解決的問題,果然數學問題無處不在啊。

Apr

30

讀了《迷人的對稱》。
這是一本「對稱」的研究史,從代數方程開始講起,引出群論,然後介紹了群論在現代物理中的應用,整體數學性不高,但歷史講得很清晰、很有趣。讀完最大的收獲是增加了對現代物理中「對稱」概念的了解,現實世界存在如此多的「對稱」,確實是相當有意思的一件事。
書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理念是「美即是真」,出自濟慈的詩句「美即是真,真即是美」,全書通過對數學和物理中的對稱性之美,不斷強調這個觀點。或許我們可以說真即是美,畢竟美可以主觀定義,但美即是真嗎?這點尚存疑。
真實的理論不一定是美的,例如著名的波爾文積分,前幾項保持著和諧的規律,最終卻露出復雜繁瑣的真面目,這恐怕不能稱為「美」吧。在追求真與美的路上,還應以真為準,不為美失真。

23

開始學微積分了。
在讀小平邦彥的《微積分入門》。
這個「入門」實在是大有問題,第1章全是分析的內容,要不是之前看過《數學分析讀本》,恐怕一點都看不懂。
書中實數的定義竟然是Dedekind分割。
定理的證明看過基本都覺得好像懂了,但放下書就發現什麽都沒記住。
而且這本書密度很高,定理特別多(好吧,這也是優點),一周下來才勉強看完第1章,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完整本。

15

關於邏輯與經驗
知識分為先驗(A priori)與後驗(A posteriori),先驗知識不需要經驗就普遍存在,類似於公理,而後驗知識則來自於經驗。那麽,新知識來自哪裏呢?由此產生了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之爭。

理性主義者認為新知識來自於邏輯,但通過這種邏輯得到的命題不一定就是後驗的。類似「男人是人」的邏輯判定稱為分析判斷,這種判斷不能給出任何新消息,其實是先驗知識。事實上,單憑邏輯推理得到的都是像這樣概念之間的徒然替換,不過一句句廢話罷了。

與分析判斷相對的是綜合判斷,經驗主義者認為只有綜合判斷才能給出新知識,一切綜合判斷都是經驗主義判斷,從而後驗知識由經驗和歸納得到。洛克的Tabula rasa論甚至認為人生而為「白板」,一切觀念來自後天經驗。

康德指出,綜合知識不一定是後驗的,並提出了先驗綜合判斷的概念。先驗綜合判斷不能由經驗證明,但可以產生新知識,例如數學公理,因果律等等。先驗綜合判斷與後驗綜合判斷的關鍵區別在於:先驗為必然,而後驗為偶然,因而先驗綜合知識才是必然的新知識。

康德的理論調和了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的矛盾,同時先驗綜合判斷確保了數學和純粹物理等科學的可靠性,也為之後的科學哲學奠定了基礎。

09

Post hoc, ergo propter hoc —後此謬誤
Petitio principii —預期理由(循環論證)

08

開始學群論。
主要是為了用群論研究一下魔方。
現在在讀兩本書:《群論彩圖版》和《有限群論基礎》
但或許到高中畢業都學不完。

Mar

26

讀了戲言第二卷《絞首浪漫派—人間失格·零崎人識》。
這卷內容也很有意思,核心是關於殺人本質的探討。小說中最主要的對比是阿伊逼死為私欲殺人的巫女子,卻對零崎人識表現得無所謂。

阿伊所痛恨的是帶有目的的殺人,零崎人識殺人只是因為他是「殺人鬼」,他的殺人不過如常人之呼吸。單看阿伊逼巫女子自殺的事實,一個問題就產生了——阿伊的行為算不算殺人?

以上三種行為可以看作「殺人」的三種形式,從結果來看,三種行為沒有不同,但西尾對三種行為的傾向大不相同。
沒有目的的殺人時而被認為是自然;憑言語殺人,但選擇是被害者自己做出的;為極深感情而殺人,卻是帶有目的的不純。這種不合理的判定就揭示了「殺人」的本質荒誕性。在判定這種曖昧之事時,也許全部否定會更為便捷。

「不可以殺人,絕對不可以殺人,那種事情不需要理由。」
這也是戲言啊。

感覺可以聯系加繆著作中關於殺人的看法。比如將個人的殺人上升到制度的殺人,反對死刑的觀點,也很有意思。

17

「能夠自覺性、意識性地將別人當作踏腳石的人,實在是相當可怕哪。」
會嗎?
我倒認為不自覺、潛意識地將別人當作踏腳石,藉善意和正義來踐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喲。哈哈,原來你是個好人啊?」
對方一陣輕笑。

幸運的是,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點關系也沒有。這應該不是想法差異,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無須將他人當作踏腳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為他人踏腳石的人,兩者間存在著絕對且無法跨越的鴻溝,我想結局就是這麽一回事。

世界對優秀很嚴苛,世界對有能很嚴苛。
世界對清白很嚴苛,世界對聰敏很嚴苛。
世界對平庸很寬容,世界對無能很寬容。
世界對汙濁很寬容,世界對愚昧很寬容。

「簡單地說,人的生存方式只有兩種——明了自我價值的低賤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價值的低賤而生存,就是這兩種。不是自我價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將世界價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價值與世界價值,應該以何者優先?
世上的蠢事與愚蠢的自己,究竟哪個占上風?
兩者間是否沒有曖昧或模糊地帶?
那裏是否有明確的基準?
或者只是二選一的選擇題?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擇?
「從哪開始是天才?哪開始不是天才?」
從哪開始是真實?從誰開始是謊言?
從誰開始是真實?從哪開始是謊言?
那是不被容許的提問。

——《戲言》序章

13

Πάντα ῥεῖ —Ἡράκλειτος ὁ Ἐφέσιος
萬物皆流 —赫拉克利特

12

Ich sann, und es fielen mir Studie aus Mozarts «Cassations», aus Bachs «Wohltemperiertem Klavier» ein, und überall in dieser Musik schien mir diese kühle sternige Helligkeit zu leuchten, diese Ätherklarheit zu schwingen. Ja, das war es, diese Musik war so etwas wie zu Raum gefrorene Zeit, und über ihr schwang unendlich eine übermenschliche Heiterkeit, ein ewiges göttliches Lachen. —Hermann Hesse «Der Steppenwolf»

我思考著,忽然想起莫紮特《嬉遊曲》和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中的段落,在這音樂中,我覺得到處都有這種涼爽的、星光似的光亮在閃爍,以太似的清澈在振蕩。是的,這就是我向往的,這種音樂是某種凝固成空間的時間似的東西,在它上空無邊無際地籠罩著超人的明朗,飄蕩著永恒的、神聖的歡笑。—黑塞《荒原狼》

05

iff abbr. = if and only if 當且僅當

04

瑕是鑒別玉和硝子的重要標誌之一。
玉有瑕,硝子無瑕。玉之瑕並非都是綹裂所生,有的是結晶集合體在結合部位顯示的痕跡,似斷非斷。而硝子卻是勻凈如一,找不到瑕。因此,造假者千方百計地用敲擊法製造傷殘充瑕,但傷口裂縫處幹凈,不像瑕有「臟」的暈散。
「白玉無瑕」只能是人們良好的願望,能工巧匠碾玉時註意取舍,巧妙構思,盡量將瑕有意地略去罷了。
瑕是玉之病,可正是瑕證明了玉之真,而硝子之「瑕」即是「無瑕」。

Feb

18

There is no end though there is a start in space.—Infinity.
It has own power,it ruins,and it goes though there is a start also in the star.—Finite.
Only the person who has wisdom can read the most foolish one from the history.
The fish that lives in the sea doesn’t know the world in the land. It also ruins and goes if they have wisdom.
It is funnier that exceeds the speed of light than fish start living in the land.
It can be said that this is an final ultimatum from the god to the people who can fight.

世界由此開始,亦由此終結。
這裏是思想的薈萃,是精神的高空,
那些每時每刻的思考,都是匯聚於此處的一些Nonsense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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