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華記
虛華記,或者虛度年華的記錄,本質上也是一些虛華的文字。雖然也是些nonsense,但寫得長了,而且有點「總集篇」的感覺,就單獨拿出來水一篇post。
高二的第一周結束了,我決定回顧一下我最近半年的歷程,這是我改變極大的半年,也許算是我的思想與人格的一個轉折點罷。盡管如此重要,但我這人很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不會去做回想或總結之類的事——現在是時候了。
對科學的思考:2月至4月
在同學的影響下接觸了哲學。此前我一直對哲學持否定態度,以實用主義的態度認為哲學無用,但在大致了解其內容後對其產生濃厚的興趣(啟蒙讀物是《橘子不是橘色的》)。
由於對科學一直以來的興趣,我首先閱讀了一些科學哲學方面的書:《結構主義》《自然哲學(by Schlick)》,以及Poincaré的四部哲學著作。閱讀Poincaré的著作後,我對人類感受以及基於感受的物理學有了一定了解,開始思考世界的客觀性問題。閱讀《結構主義》和《自然哲學》後,我開始思考邏輯與經驗之間的關系。通過網絡進一步了解了經驗主義與理性主義的論戰史,以及Kant的先驗綜合判斷的觀點,開始對經驗科學產生懷疑。
(閱讀西尾維新的輕小說《物語》和《戲言》,很有感觸)
(開始接觸古典音樂,主要聽Bach,特別喜歡Chaconne)
(讀了William Morris的《烏有鄉消息》,只覺得荒誕可笑)
對人生的思考:4月至6月
閱讀加繆的荒誕—反抗三部曲,開始了解虛無主義。
起初自稱虛無主義者只是戲言,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陷入虛無主義的深淵。發現所謂學習生活的單調性和荒誕性,懷疑並否定價值和意義。人為滿足欲望行動,可每一次欲望滿足之後就又會產生更大的欲望,我們只是向無底洞中灌註激情,終將歸於虛無,正如叔本華所說「痛苦與無聊的鐘擺」;抑或我們在社會中承擔普通的工作,日復一日重復相似的行為,就像西西弗斯不斷推起巨石。這種可悲的荒誕產生了一種無力感,令我止步不前。
我感覺加繆的思想不能將我從虛無主義中拉出來,他的思想核心為「反抗」,設想反抗者在反抗中創造成就、獲得幸福,而這出自於內心的高道德要求(僅為目前的個人理解,或許我對他的思想理解不夠?)。但我不是一個反抗者,也不想當一個反抗者,我沒有什麽道德要求促使自己將激情用在反抗之上,或者說,我已經缺少支撐自我的激情了。
另一方面,需要考慮這樣一個問題:當西西弗斯發明了全自動推石機,早已悠閑地在樹下乘涼時,又該怎麽做?此刻他的生活無疑仍是荒誕的,百無聊賴,自由但不知所措。他應當反抗嗎?反抗什麽?
(Brahms的Hungarian Dance和Shostakovich的Jazz Suite,輕快的旋律令人放松)
(自學群論和數學分析)
(一段時間內執著於「定義」,後來認為任何人沒有定義權,只有解釋權)
(開始接觸東方,被其音樂吸引)
(在休業式演講,用加繆的思想寫出稿子,但是被否決)
虛無的加深、對世界的思考:7月至8月
物質生活豐富的今天,我身邊的多數人不需要為溫飽發愁。若衣食無憂但精神匱乏又該如何?匱乏不是指知識、思想的缺少,而是激情的喪失。缺少激情,也許可以主動尋找「反抗」的對象,引發自己的激情,大概可稱之為「興趣」,以興趣引導激情,擺脫無聊。
這種想法也是站不住腳的,終究歸結於反抗,但所謂反抗,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種循環,只是徒然灌註激情,並產生慣性使人前進。這是一種對問題的逃避,企圖避開無處不在的虛無。問題在於:是否真的存在直面虛無而不被其擊垮的方法?
對虛無主義的一個可能解法是超驗的相信,例如宗教信仰(這也是「上帝已死」之後虛無問題凸顯的一個原因),可惜我對信仰之類的東西毫無興趣。
讀了Andy Weir的短篇小說《蛋》,重新思考了唯我論、缸中之腦、色譜顛倒等問題。《蛋》中人類皆為一體的設想很有意思,但它與其他的無數設想一樣,不能被證明,也不能被證偽,是一種超驗的觀點。他人的感知對自身是不可知的,我所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主觀的世界,於是我開始懷疑世界的客觀性。
人的本質是否是虛幻的,我們看到的世界又是否是真實的?不可知。我覺得我可能徹底成為了唯心主義者,但其實我並不清楚唯心主義或唯物主義究竟是什麽,還需進一步了解。
(完成關於紙飛機的研究性學習)
(看了秘封曲的專輯故事,被其現實與幻想交融的氛圍深深吸引)
(獲得手機,開始在知乎寫文章和回答)
(一個暑假思維退步了不少,寫的東西多邏輯不清)
虛無進一步加深、對動機-目的-手段的思考:近期
看到一張圖,生動地顯示了虛無主義的四階段演化過程:「我發現世界沒有意義」→「我也許可以找到意義」→「世界確實沒有意義」→「哈哈哈……」
我想我已經至少到第三階段了,大概和《戒嚴》中的酒鬼納達差不多,沈淪於得過且過的日子。為什麽這麽快?大概是因為我原本就消極的性格吧。
接觸哲學後,我就一直摒棄實用主義,開始思考各種「無意義」的問題,然而現在虛無主義竟發揮了實用主義的作用,思考問題時經常被「這個問題沒什麽意思」打斷,以至於我現在懶於思考,思想幾乎貧瘠了。
第一周上學,感覺什麽都搞不明白。看到來教室修電器的工人,突然覺得這樣的工作很不錯,自由(或許並不自由?)而安定,收入雖不多,至少能維持生活。像我這種日常生活外追求很少的人說不定適合這種工作呢。若以此為目標,也就不用瘋狂內卷了吧。
而我的同學們都很卷,課間全在寫作業(我在看書),我不知道他們這麽卷的動機是什麽,他們如何能把這樣多的激情投入於寫作業?恐怕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吧,只是憑慣性行事罷了。
進一步說,他們卷的最終目的是什麽呢?有理想主義者,也有現實主義者,或許沒有明確的目標,或許理性主義在「成長」中變為現實主義。不論如何,關鍵不是思考憑某個手段能達到哪些目的,而是根據目的去尋找手段。可事實是,所有抱著不同目的的人此刻都集中在教室裏,接受應試教育,在一條不知通向何處的道路上漸行漸遠,還樂此不疲地相互競爭,有必要嗎?手段與目的發生倒錯,我對此是很厭惡的。
(因為是近期,所以寫得多一些,除了總結也算是把此刻的一些想法寫上去)
(沈醉於中科大管弦樂團版的Shostakovich第二圓舞曲)
(在讀《現代藝術150年》)
現在、過去和未來
現在的我就是這樣,在虛無主義中喪失激情,庸庸碌碌地度過每一天。我只是多想了一點,多跨出了一步罷了。有些問題或許不去思考更好,就算自欺欺人,憑慣性而活,不也沒什麽煩惱嗎?一旦開始思考,就回不去了,接觸到那一點虛無,就無法自拔了。「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不會有悲矜的來襲」,若能避開價值與意義問題的思考,不也就避開虛無了嗎?
與現在的虛無主義相關的是我的過去,我的消極怠惰至極的性格是從何而來的呢?不知道,我想大概得挖掘那些殘破的記憶去尋找了。記得小學時被問及將來的理想,當別人提出各種理性主義的願景時,我的回答已極度功利化。強烈的實用主義傾向在予以思考後必然導致意義的喪失和自我批判,畢竟發現所謂「用」的無用性是價值判斷成熟的必然結果。
接下來該怎麽做呢?還是繼續觀望吧,沒必要急著擺脫虛無主義。隨波逐流沒什麽不好的,至少我沒看到瘋狂內卷比這更有價值。接下來我希望抓住所有空閑的時間閱讀與思考,去尋找自我的出路。
(讀現代藝術史,對許多現代藝術作品還是看不慣,大概藝術鑒賞水平還需提高)
And That’s it. 總之是些不吐不快的東西。話雖如此,寫出來也不過是寫出來,沒什麽實質的改變。
くだらない